“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十几个光膀子盗贼举着大刀叉着腰,团团围住一辆过往的拉货车。
“贼大哥,我们这拉得东西是做法事用的。身上没带闲钱,您就当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得了。”迎在前面的女子好说好客气。
“兵荒马乱的年头,哪里需要那么多法事?兄弟们,给我把她绑住,至于后面拉得东西,带走!”
百里怀信一声招呼,手下弟兄不由分说当即动作收拾个利落干脆。
“咋的了,这个山头又不是你家的干啥不让过?”含瑛扬起眉头吼着,手下似生了千斤力气,不费一兵一卒就把束缚着的绳子扯了开来,“这山头就算是你家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儿难道不晓得好男不跟女斗,遇到法事先让路的道理么?真是欺男霸女半点理讲不透。杀猪切后邱------定下来了。”
含瑛一口气说完后找地儿坐下,她挽起袖子手心朝侧,一边给自己扇着一边斜眼看山贼头子。心道:你们快打开啊,里面的三五头野猪哼哼哼哼地老娘脑仁疼,正好叫野猪找个地儿透透气。
百里怀意先是围着拉货的长车子兜转几圈,又贴近耳朵听了一听,马上招呼全部弟兄出来把装有野猪的车子抬走。
“喂,老娘这么一个大活人摆在这儿你们看不见啊?”
“里面装得可是野猪,你们这么吊着,小心它们跑出来伤了你们——”山贼不都是劫财劫色么,掠夺金银珠宝么,如此,他们要几头蠢物干什么?
呀——
含瑛一下子站起,跟着盗贼们一面小走,走了六六三十六道弯后才见得那矗立地高大石头房子。
盗贼们交接地交接,验货的验货,受封赏的受封赏,秩序井然。
许久,百里怀意才想起还有一个姑娘跟在身后,他话不多说,直接命几人搀住扔进了耳门房。
“吆喝,这回二当家的带回了头大野猪,够全寨的人上上下下吃一顿啦。”厨子李大挥舞屠刀,一刀结束了猪的性命。
各个部件按一定顺序摆好,或煎或炒或烹或炸,弄得是节节酥脆,做得是甘旨肥浓。
“李大,你说咋俩比试次次都让我赢了也不好受,这样子,我会三十六首哑迷七十二本《金刚经》。明日你若赢了我,我从此以后再也不给你添麻烦,相反还要帮衬你在寨主面前多多美言,你看如何?”
这位说话人可是昔日图耳楼二楼主柳嘁言。他秉性阴柔难移,素爱石榴一色。不巧是听信谗言带领一帮子人与副主柳浅伊三楼主柳予忻决裂投稿玉磬谷一脉。
哪料到,墨商阳被亲生儿子杀回步步紧逼,乃大势已去也。奈何,他们已公开宣布与柳浅伊和柳予忻决裂,慌乱之中走投无路,只好上山。巧的是,山中亦藏匿了四处逃难的人,三三两两,不外百八十口。经富家出来的百里宵沂一琢磨,游说众人做了土匪,窝居“三十六道拐”。
“小子,我从前就是个卖猪肉的,家有一个糟糠之妻。你为啥老是缠着我不放啊?”李大这边停下功夫,调转身子究其原因。
柳嘁言干笑了几声,戏谑道:“你不会真不记得了吧?半年前,人家闲来无事就想找一个玩伴过会儿家家,耍耍嘴皮子功夫。都说民间出高手,我就在木板上写了榜让人去贴。后来据下人说一个卖肉的醉汉用挑子捅破了我的榜,这不人家就找人寻么,结果不仅问出姓名,今日有缘在此相见,真是幸事。”
末了,补充一句:“这次如果我侥幸输了,我会把以前占有的东西都悉数还你;若你输了,我也不要什么,只要你分给我一小块猪后蹄就成。”
两人正说着,厨房大门哐当一声被人踢了个粉碎。
“老娘的野猪,这是老娘准备做法事用的,天杀的,谁叫你做大锅子啦,啊!”
女人声音粗壮,气势威猛,着实令两人吓了一跳。尤其是柳嘁言,愣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此乃厨房重地,硬让你生生闯入。你是个人,报上名来。”李大拿着刀,哆哆嗦嗦道。
来人把脚放与肩平,胸部直挺叉着腰,大喝道:“你们偷了老娘的野猪还敢问老娘是谁,真是胆子不小!如今野猪被你糟蹋,老娘也无话可说。那个地面上的小丫头就算给我的陪谢礼好了。还有告诉你们寨主,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互不相欠!”
李大眼睁睁看着那虎背熊腰的女人一手拎起柳嘁言就往外拖。可怜那身着石榴袍的男子,眼里面两三滴泪滚落,表情痛苦如死狗一般,刚欲伸手求个救命就让那陌生女人拽了回去。
哈哈,柳嘁言,你也有今天。
等等,那女人好似说了什么小丫头……人家柳嘁言可是男子嘞!
李大大惊,却早追不上含瑛人影。
那些负责看不住含瑛的侍从们被人告密,此时低头求饶。
百里怀信勾起一抹莫测笑意,道:“由她去,反正庄里养了个祸患,我正欲除之而不快。”
至于那些侍从,到底因女人生猛而看管不利,可免处责任。
前些日子他们搜刮山时,还无意抢了个跛子男人。他虽残废,却会文章;他口吃不清,书法俊秀飞扬;他今正历经大病,若假以时日稍加训练,做个教书的先生或者书侍便是不错。
二当家百里怀信并非不近人情,命那些求饶的侍从转去偏阁好生照料跛子男人,权当将功折罪。
实为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你穿着一身石榴袍子,我就叫你石榴好了。对了,石榴,咱们出了三十六道拐后回去哪儿啊?往左走一直走便是我的老家,往右一直走可能会遇到做法事的人家。那人家可凶了那,你稍微倏忽半点,他们就不给按例给你钱财,真是可恨!”含瑛自顾自说着,定然不瞧柳嘁言的表情,“若回家啊,我老爹见我没钱进口袋,非得拿大狗皮鞭子抽我不可!我就又成了不孝女!”
“呜呜呜——”
柳嘁言悲痛万分,这一路子,愣是叫他屁股着地,蹭的衣服都脏了。听女人这么说更加气愤,便胡乱用手一指。
“北走,北走到我家,我爹见了我带回侍奉的丫鬟兴许高兴就会忘了这茬呢!嗯,就北走好了!”
含瑛说完,从袖中拿出一加厚的黑狗皮顶帽,扣在柳嘁言的头上,“我家常年冰碴子,为保你不适应,先戴上御御寒啊!之后你有什么事儿再道儿上给我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