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瑭隐约觉得自己要拦不住他了,眼里早已酝酿好的眼泪,毫无预计地掉下来,沾湿林淮初带着汗的T恤。
“林淮初,我穿着病服出来的,这里记者很多,我不想被拍到。我手上还有打针留下的淤青,你拽着,很疼。”
压制手上的力气逐渐松去,禾瑭松一口气,却依旧撑着几分力气禁锢住他。
林淮初低头,那圈已经快散的淤青似乎加重了,范围扩大,颜色也加深。
“林淮初。”禾瑭放柔了声音喊他,夹着他听不得的哽咽,“你冷静点,好不好?”
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禾瑭差点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倒。她紧紧抱住他,拖着人后退几步,远离陈却。
周旦在后面赶来,看到一片láng藉,被禾瑭抱住的林淮初,和木然伫立的陈却。
“淮哥!”
禾瑭也喊他:“林淮初。”
理智渐渐回笼,林淮初红着眼睛去看身后抱着他的人。
一身条纹病服,凌乱的头发,贴在额角的汗,挂在脸上还没gān的泪痕,一双有灰色脚印的一次性拖鞋。
láng狈的女人抱着láng狈的他。
“你怎么……”林淮初哑住。
禾瑭止住的眼泪刷地流下来,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重复地喊他:“林淮初。”
林淮初见不得女人哭,更见不得喜欢的女人哭。那颗跳动得剧烈的心脏,渐渐被疼痛包裹。
林淮初拉开她的手,禾瑭警觉般地抱得更紧了。
他疲惫地笑,伸手去勾掉她的眼泪,“放心,我不去打他。”
他撑着地板站起来,走过去捡起刚才扔下的外套,掸一掸灰尘,走回去盖在禾瑭身前,围得严实,右手穿过她的腿弯,将人抱在怀里。
不再去看陈却,他jiāo代周旦:“处理一下。”
周旦点头:“嗯,淮哥你先走。”
林淮初低头,下巴抵住她的发顶,轻轻蹭几下,“走了,带你离开这。”
“嗯。”禾瑭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脸贴在他左胸上。
人群还没散去,林淮初不顾他们诧异的目光,也不顾身后此起彼伏的咔嚓声,只稳稳地抱着怀里的人,一步一步离开。
很多年后,禾瑭回想起她人生里看到的,他唯一失控的一次,却是她最安心的一次。
*
电视台附近有许多家餐厅,林淮初挑了间人少的,要了个包厢。
把人放在包厢里,他又匆匆跑出去。禾瑭如惊弓之鸟,在他转身的瞬间立马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林淮初喝一句:“坐下,等我回来。”
他的语气,带着大怒过后的不自然,在别人听来,却是一种火气还未消散的冷硬。
禾瑭突然泛起些微委屈,不受控制地撅起嘴,不情不愿地坐回去。
没听到后面的声响,林淮初推门而去,禾瑭心急如焚,每隔几分钟就拉开门往外瞅。
看完第十遍后,包厢门被推开,林淮初两手拎着袋子进来,脸上多了个口罩。
他拿出其中一小袋,把东西拿出来,是一个热水袋。
“手给我。”坐到她身边,他朝她伸出手,掌心朝上。
禾瑭迟钝片刻,才把扎针的手放入他掌心。
手背上是温热的热水袋,手心是他温度有些高的手,冷气开得充足的包厢,没多久,她的手就被捂热。
“怎么穿这身就跑出来了?”热水袋逐渐变冷,他才开口问这么一句。
“忘记换。”
这蹩脚的理由,林淮初不信,也没拆穿她。
热水袋的温度降下去,林淮初把它拿开,视线落在她手背上,淤青还很明显,只消了些肿。
“晚上记得再敷一次。”
禾瑭脱口而出:“你帮我敷吗?”问完头就低下去了。
林淮初情绪难明地“嗯”一声。
他把脚边的袋子递给她,“去把病服和拖鞋换下来吧,穿着怪丑的。”
难得他说了句欠揍的话,禾瑭没想着反击,只拽住提绳,说:“你手上有伤,在流血。”
林淮初顺着她的目光去看,他右手指关节上有擦伤,泌出血来,散了一片,看着很严重。
“没事,破皮而已。”
“那也得消下毒。”
“我只买了热水袋。”
他跑出去,给她买来衣服,买来敷手的热水袋,却没为受伤的自己,买一些消毒药。
禾瑭有些心疼,为这样一个嘴硬心善的男人。
她放软了声音,低声说:“等会问一下服务员有没有,拿过来我替你擦好不好?”
林淮初没拒绝:“嗯,你去换衣服,我去拿。”
禾瑭拿了衣服鞋子去换,出来时,林淮初倚在洗手间外的墙上等她。
“喏。”他递过去,从服务员那要来的消毒水和棉签。
回到包厢,两人互换位置,禾瑭蹲在他身前给他的手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