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瓶子离开厨房,经过客厅,正对的落地窗灌进来风,凌晨的风有些寒。
但禾瑭记得,睡前,她是关了窗的。
猛然间想起先前Candy在厨房问她的话,禾瑭心一惊,放轻脚步走到可以看见阳台的角落,缩着身子,头仰着往前瞧。
阳台上确实有一个涌动的影子。
不安的情绪加重。她不敢动,不敢发出一点声,怕惊扰那人,和尚在熟睡的阮祺和Candy。
她折回房间,拿了手机和防身工具,再次出来,提着胆子上前去,手机上110的号码已经录入了。
快要靠近时,她眼疾手快,拉开窗帘,握在右手的棒球棒举起,刚要落下,被一道怯生生的嗓音阻止。
“阮祺?!”
“禾瑭姐,是我。”
她只穿了条白色的睡裙,坐在黑色的轮椅上,柔软的白色和冷硬的黑色格格不入。悬挂在高处的月亮洒下的光,有几缕跑进阳台,落在阮祺脚边。
她没穿鞋,莹白的脚掌上,是触目惊心的疤痕。
第60章
光源在她脚上,禾瑭一下子就注意到。
阮祺觉得,她的目光像针,触一眼,扎在她赤|luǒ的皮肤上,难捱的疼。
她的腿动不了,没办法将双脚藏起来,只能让它们那么丑陋的,出现在另一个人面前。
禾瑭出来时披了件薄外套,她丢掉手里的东西,脱下外套,对折好盖在她双脚上。
她蹲着,就在她脚边,但她是带着善意的。
“秋天不仅风凉,月光也是凉的,脚很重要,要保护好。”
阮祺侧过头,左手掩着脸,“啪嗒”一声,眼泪滴在金属杆上。
禾瑭起身去搂她的肩膀,声音带着醒后不久的沙砾感,却有着另类的温柔:“怎么了,是睡不着吗?”
阮祺的哭声变大,由默默流泪变成抽泣:“朝阳新城的风景很好看,我睡不着,就想起来看。”
“怎么不叫我一起呢?”
“你很累。”
禾瑭明显感觉到,此刻的阮祺,和几个小时前,同她jiāo谈甚欢的阮祺不一样。
她没有问其他的,只说:“我有几天假,你想看可以喊我陪你,白天晚上都可以。”
过了好一会,阮祺才小幅度点头。
禾瑭把黏在她脸上的头发拨开,询问:“我去烧点水给你喝好不好?晚上说了那么久话,喉咙是不是很gān?”
阮祺点头。
“那你等我一会。”
禾瑭先去房间取了件厚一点的外套,回来披在她肩上,把棒球棒收好,这才去厨房烧水。
等水开的空档,一些曾经听过、看过的东西,远远的,从脑海深处浮现开来。
水烧开了,她倒出一杯,拿了一个空杯,jiāo换着倒,直到水温差不多了,她才端过去。
阮祺情绪恢复一些,没再哭了,只是木然地盯着远处被夜色遮掩的景物。
禾瑭把水杯放进她手里,她的手很凉,比昨天下午她主动握住她那会还要凉。
“温的,可以喝。”禾瑭在顺手拉来的小板凳上坐下。
阮祺机械般的,动作僵硬地吞下一口水。
紧接着就是沉默。
禾瑭问她:“是认chuáng吗?才睡不着?”
“不是。”声音比羽毛还轻。
“那是睡前太兴奋了?”
“不是。”
“那睡不着,你喜欢做什么?”
“一个人,看风景。”
“很好啊,看风景能让人心情变好。”
阮祺轻笑一声:“禾瑭姐,你有过连续很多天,每晚都睡不着吗?”
禾瑭说:“有过,考研那年,和我爸不支持我工作的一段时间。”
“是不是很难受?”
“嗯,觉得每一分钟,都像一种凌迟。”
“现在还会吗?”
禾瑭摇头,“很少了,大几岁了,心态也好很多。以前觉得一发生就天翻地覆的事,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寻常事罢了。”
“为什么?”
“因为,要找个借口,让自己好过一点啊。”
阮祺的嗓音染上深深的无力:“可是没用啊,心里这么想,身体行动却是另一回事。”
“那就不去想那么多,每天只想一个。”
“什么?”
“让今天的自己比昨天多0.1%的快乐。”
阮祺再次安静下来,禾瑭的余光里,很小很轻的一滴泪,从她眼角淌过。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泛出鱼肚白,在禾瑭渐生的睡意里,阮祺小声地说:“禾瑭姐,我得了,抑郁|症。”
阮祺几乎一晚没睡,太阳将要越过地平线时,她才现出疲惫,靠在禾瑭肩膀上,半睡半醒。
Candy很早就起来了,在房间看不见阮祺,也不慌,轻车熟路走向阳台,只是在看到禾瑭时,有些惊讶。
“禾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