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年……轻时最艰难是哪一段?”
“当然有很多——”原野顿了顿,“大概是我在国外求学的日子。”
“高桥市大大小小帮派不计其数,经常出现拦路打劫的,像您这样的富人都是目标,原先生回国会不适应吗?”
“……我没有遇过。”原野不无讶异地凝眸,对面记者的口吃似乎变好了,问话越发流利。
杨清水托了托镜框,“会不会因为原先生本来就有丰富的处理经验?所有的背景资料显示,您出身中产留学英国,不过我收到一份完全不同的资料,您是南区贫民窟长大的小孩,十六岁加入本地帮派,gān了好几年的抢劫勒索,如果有人敢对你做同样的事,怕是会被打得满地找牙。”
原野从他的大班椅上站起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杨清水把目光从原野身上下移,推了推他手边的录音笔,说:“青少年监狱虽然不会在你本人的履历留下案底,但档案没有消失,需要我先调回档案,给您时间想想如何否认吗?”
门外秘书小心翼翼敲门,询问:“董事长,需要我吗?”
原野握紧拳头,冲门外:“滚蛋!”他坐下,盯着记者,“你想要什么?”
“金盘洗手真不容易,每当你以为可以重新开始人生,那些可恶的旧事、旧朋友就会找上门,以你的过去要挟分一杯羹,不是吗?”杨清水并不同情他,“但是他们忘记了,你本来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忍让这些苍蝇,斩草除根才是你做事的风格。”
原野面无表情半垂眼皮,这时他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五十岁男人应有的颓相。
“曾平国是谁,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过此时你大概没有心情向我解释了。”杨清水说道,“算是拍档吧,一个负责开车放哨,另一个负责拿枪动手。你跟他不同,你知道gān一票藏两个月这种日子过不长,很快便收手做别的了,于是两个人的人生一个往上,一个往下,要不是七年前他来工作室找你,你大概早就忘记这个人了。”
“他是来分腐肉的秃鹫,你受够了,与他争吵乃至打斗,你打不过他,怒火冲上脑子,顾不上善后,抄起你最熟练的武器——”杨清水把目光投向柜子里的高尔夫球杆,“一下、两下,直至把他击倒,你看着他的尸体不知所措,后悔已经太晚了——”
这时,原野抬起眼眸,盯着杨清水看,“你是他的什么人?”
“什么也不是。”杨清水取下棒球帽,捋了捋卷发,“我甚至不想管除他以外你还杀过谁,但有一个叫凌余的人在追查这个案子,一个月前失踪了,我要知道他的下落。”
“我不知道什么凌余。”
“别扯了,只有你有动机和能力让他消失。凌余的案情墙上贴了当年劫案的报道,说明他开始盯上你。”
按照故事推进,凌余应该在找当年的工作室,只要通过血迹分析,就能锁定原野。
“你害怕他追查下去,于是派人灭口。案情墙上有太多线索指向你,所以昨天派人进侦探社毁灭证据的,也是你。”
如果原野内心是慌张的,这时他仍然没有显露半分,他平静地听完杨清水的话:“你的一切推理都源自于假定:我杀了曾平国,但这个假定本来就是虚构的。我没有杀他,你的故事也不成立。”
“这不是假定,也不是推理,是陈述。”杨清水笃定地说,“你以为我要套话bī你认罪?错了,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杀人,坐着废话这么久都是为了凌余,告诉我你对他做了什么?!”
原野此时忍不住笑了,他什么都没说,而是摁下电话的通话键:“让保安来,把这个冒充记者的家伙扔出去。”
“稍微摆出两个害怕的表情,你就沉不住气了,恨不得抖搂出所有底牌,想bī我招供?”原野从容地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看来你手上也只有一份资料罢,尽管爆料,看明天有没有一份报纸敢刊登。”
刚开始杨清水提到他的背景,原野的确很惊讶,接下来就是试探,他想知道这人要什么,更要知道他有什么。装成被戳穿后慌张一蹶不振的样子,果然让此人松懈,将所知的一股脑供出,原来不过是个想空手套白láng的主儿,拿着一点蛛丝马迹便开始编故事了。
话套出来,就没必要伪装了。他打开门,装备齐全的保安冲入来,一个抵颈,一个膝压,将杨清水制服得死死的,无法动弹。
原野:“把他的录音笔和相机给我拿下来。”保安们照做。
随即,照相机在杨清水面前砸个粉碎,原野的皮鞋碾着七零八落的录音笔,居高临下:“年轻人,我刚说了,没有一样的魄力和智慧,别打算学我,更别以为可以当我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