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是你爸爸找了一家正在募资的PE,出了笔钱,让你做有限合伙人?
误会误会,失敬失敬。
不过等一等,现在这些跟我有关系吗?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呢?
十年了,究竟是什么样的脑洞,让你突然坐在这里给我讲这个故事?
内心独白全是调侃,只有她自己看得到那片砂锯之下渗出的血珠,痛得叫人轻嘶出声,眉头都要皱起来。
这番腹诽,自然没有得到回应,甘扬只是问:“你那个时候怎么样,能告诉我吗?”
“什么时候?”丁之童明知故问。
“我回国之后。”甘扬补充。
丁之童顿了顿,开始给他讲:“我08年进入M行纽约office的产品组,这个你是知道的。09年,我从产品组转到了行业组,专门看TMT项目。10年去的香港,升职做了associate。13年升的VP,17年升director。前几年IPO做得比较多,都是海外市场,主要就是港股和美股。这两年出海不那么流行了,并购项目倒是越来越多……”
听到这里,甘扬才意识到她这是在给他背简历。
他不跟她绕了,说:“你10年去香港,跟冯晟就是那个时候分开的吗?”
丁之童的心猝然收紧,却又觉得好笑,反过来问他:“你提这个gān什么?这跟我们要谈的事情有关系吗?”
“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甘扬看着她。
丁之童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甘扬你是不是有病啊?
这一问她是真的想还给他,但念在他是客户,还是克制住了,稳了稳情绪才开口。
“真的,甘扬,”她也看着他说,还是心平气和地,“十年了,大家都变了,也都已经开始各自的生活,再说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现在过得很好,相信你能看得出来了,这次找你也真的只是为了’训练盒子’的项目。如果你愿意考虑一下,那我们再谈。或者你说那就是最后的决定,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说完这番话,她没有给他回应的机会,直接拿出手机打给Wilson,才刚接通就问:“你们现在在哪里?”
那边倒是意外之喜,说:“结束了吗?我们还在TheCaptain。”
结束了吗?这一问在此刻显得尤为讽刺。丁之童没有回答,只是道:“我现在过去找你们。”
电话挂断,她对甘扬说:“麻烦你把我送到福州路吧。”
一路过去再没有人说话,好像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车开到老船长门口停下,丁之童下了车,上露台去找人。
夜色下的上海终于能叫人觉出几分秋意来,凉风拨开纱笼般的云雾,江上明月当空。身边尽是周末出来聚会的年轻人,其中很多老外,操着口音各异的英文,还有小桌上的灰鹅伏特加,都叫人错觉身在异国某地的小镇酒馆。
Wilson一个人坐在玻璃围栏旁边等她,李佳昕已经在吧台那里聊上一个妹子,丁之童跟他摆摆手,让他不用过来了。
气氛很好,但丁之童却不怎么想说话了,完全没了这一整天的热情,只是听着Wilson谈他在新加坡的工作,隔一阵点点头,再接上一句什么。
搁在桌上手机就是这个时候震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她刚刚加的那个名字,LT甘总。
“我接个电话。”她蹙眉,跟Wilson打了招呼,离开座位,慢慢走到露台另一边的围栏旁,这才按下了接听键。她似乎听到他呼吸的声音,以一种努力控制着方式,深深地吐尽。但她又不能确定,周围有人在说笑,楼下车来车往,还有江面上的风声,也许只是错觉而已。
“丁之童……”对面连名带姓地叫她。
氛围突然就不对了。
这人叫了她大半天的“丁总”,现在叫她“丁之童”。每次听到他这么叫,她都觉得下一句会是——你是不是有病啊?
但紧接着却听见他说:“没结束,丁之童,没结束。我知道已经过了十年,大家都变了,你已经开始自己的生活。但我还是喜欢你,再看到你的第一眼浑身血都凉了。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的东西要去重新了解,我愿意去了解,十年的改变要去接受,我愿意接受,不管有多难。”
那为什么你的心率带没报警?丁之童突然想问,话到嘴边又觉得太幼稚了,忍住了没说。
“你呢?”甘扬问。
你好直接啊,丁之童怔在那里,半晌才答:“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为了’训练盒子’那个项目,没有其他目的了。”
“好,我懂,我跟你约时间,我们再谈。”
“我明天就回香港了。”
“我过去找你。”
“我们再约时间吧。”丁之童草草收场,把电话挂了,直觉又回到了伊萨卡宿舍的楼底,有个人追着她问,要不要谈个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