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过于客气。”沈评绿便没和兰渐苏qiáng行jiāo好的意思,望了天色,“宫门即将下钥,微臣这便告辞。”
兰渐苏道:“相爷请。”
沈评绿谦谦作别,原路离去,一袭紫影慢行慢远,逐渐变小变淡,与夜空融为一色。
兰渐苏这回没立刻走,在原地站了有一会儿。chuī了片刻风,他转过身,打算换条路行,也许不会再碰上熟人。
这一转身,猝不及防又是一跳。
石灯座旁站着夙隐忧,月白袍和这光影相衬得滑尘贵美。
兰渐苏心凛:我什么命?
夙隐忧大步走来,走得有点气势汹汹。脸上埋着层霾色,心情看来不是太好,是比较符合刚见过鬼的人的脸色。
兰渐苏道:“世……”后面三个字没来得及吐出来,夙隐忧拽起他的手,拉着他大步前走:“回家!”
*
兰渐苏从豳柳桥壁内取出来的遗物,是一面梳头屏。梳头屏为女子梳妆所用之物,将一面圆镜以木雕工艺的架子架起,摆立在桌上,既可梳妆,又可当陈设古玩。
但这座梳头屏,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梳头屏。镜身偏薄,除了是从宫中来的物品,并没什么过人之处,甚至比其他梳头屏做工还粗糙残破,着实不像一位贵妃所有。
兰渐苏试着让它在案上站立,然而架底太窄,承不住镜子的重量,似乎缺了个底座。
他自言自语道:“丹心姑姑要我找母妃遗物,又说为母妃报仇,那这个梳头屏一定内有玄机。”只是左右上下反复翻看,怎么也找不到机关所在。
一缕风从窗缝漏进来,chuī熄案上油灯。兰渐苏将梳头屏平放在案,找来火柴点燃灯火。
低下头去望屏镜,蓦是一吓。朦胧镜中,依稀出现一张年轻女人的脸。
兰渐苏呆了少顷,但觉寒光从天上漏下,刹那想起今天的日子,即刻身体后弹倒地,迅疾打了个滚。
滚过之处,哐哐飞下数枚梅花镖,屋瓦糙脆裂响,一钩冷光直冲而下,向他刺去。
兰渐苏攀着墙壁飞上屋梁,闪避过刺来的数剑。女人的剑法快急狠稳,倘若不是昏暗中有剑光飞烁,兰渐苏定避无可避,顷刻死在她的剑下。
兰渐苏扒下一块柜门,咬破手指,蘸血在上面仓促画了道符文,向女人扔去:“又是你,你到底为什么杀我?”
“受人指使。”女杀手一剑刺破柜门板,门板却倏然变成一条三头蛇,缠住她的剑身,蛇头朝她吐信攻去。
兰渐苏问:“受谁指使?”
女杀手:“不知道。”微一使内劲,剑上的蛇顷刻被剑气斩成数段,落地后变回数块碎裂的木板。
兰渐苏人已不在屋内,只余一个声音在问:“为什么每月初一到初七不杀我?”
女杀手听出声音自瓦上来,轻身飞出屋顶破开的那个洞。诚恳地回答:“每月总有几日不便。”
兰渐苏一改方才之色,淡定自若侧躺在青瓦上,手蜷成拳撑着脸,仿佛特意等候女杀手上来。他貌似悠闲等死,藏在身后的手却抓着一个贴符小人,待女杀手再攻上来,他便将这小人甩出去,小人即刻会变成一个战斗傀儡,杀她个措手不及。
不料女杀手上了屋顶后,站立不动,明月之前挺拔得像棵高山松树,仪态从定。
“你很厉害,能在守卫森严的王爷宅邸里自由来去,还跟着我浈幽京城两地跑。是北落十七门的人?要杀我的人给你多少钱,我成倍给你,你去把他给我杀了。”兰渐苏分她的心,小人在手里捏得紧紧,一颗心几乎跳到喉咙口。
“这坏规矩,我不会做。”女杀手说,“再者,我不杀你,还是会有别人杀你。”
女杀手虽然身手了得,但眼神不太好,还有一点夜盲。加之北落十七门的杀手每天只工作半个时辰,超出时间便等下次再来,因此几个月来一直未能杀掉棘手的兰渐苏。也算是职业生涯中的一个污点。
兰渐苏看她迟迟不拿剑刺来,疑道:“怎么又不动?”
女杀手冰冷的脸沉寂良久:“失敬。突然提前不方便。”
兰渐苏:“……”
收剑回身,女杀手若无其事,轻功飞离,潇潇洒洒扔下一句:“在下改日再来。”
兰渐苏的小人准备了个空虚寂寞冷,万分不甘心地跳站起来,冲她的身影大喊:“你下次来我也不一定有空,做事不能半途而废,能不能今天解决清楚,你们古人没这个观念吗?!”
女杀手仿若未听,劲影飒飒消融在月色中。
兰渐苏眼神逐渐郁闷,把小人掷在瓦上:“shit!”被刺杀者,还得照顾杀手的时间,他绝对世间仅有。
第10章相爷报恩全家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