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因为他是前皇子,翊王是他的前皇叔,所以兰渐苏没想太多。
“皇叔?”他改回口,叫了翊王一声叔。
翊王微愣,眼里那条暗河逐渐清明起来。许久,翊王放下他的手,目光从他身上错开:“你明日随我进宫觐见皇兄。”
兰渐苏活动着被他握到发红的手腕,顿时陷入另一个吃惊中:“进宫?明天?这么突然?”
翊王道:“你与皇兄之间有误会,这段时间皇兄冷静了不少,你又碰巧在京城中。这是你们冰释前嫌的好时机。”
兰渐苏默想,上回进宫赴宴,未能寻见机会查一查丹心姑姑之死,这回若能再次进宫,不失为一个机会。
但他这点考量却为多余。
翊王准确地来说,没有留给他拒绝的余地。他断然告知兰渐苏:“你晚上留宿王府,明早好一起入宫。”
兰渐苏漫不经心点着头,点到一半陡止住,怔忪地睁大眼。
翊王要他,留宿王府?
纠结了好半晌,兰渐苏道:“不行,我爹不让我夜不归宿。”自是借口,这点浈献王的想法全然相反。他夜不归宿,浈献王怕是会举杯邀月,通夜欢喜。
翊王道:“我会命人给浈献王传信,你今夜便安心待在这里吧。”
翊王下完“命令”,不容置喙,留下他高挑的背影,走在前方。
兰渐苏望着他前去的冷傲身影,闷闷委屈:世道缚我。我叔缚我。
第14章朕赐你个老婆
这一夜,浈献王抱着翊王府传去的信,睡得很香甜。
这一夜,兰渐苏躺在翊王身旁,睡得不那么香甜了。
王府这般大,大大小小的空厢房,没有上百,也有数十。不知为何,翊王独觉身旁空位是块圣地,还是块他亲皇侄应该来躺一躺的圣地。
夜里二人薄衣同chuáng,虽然分衾而卧,一人一枕,到底还是身体碰身体。
此兰渐苏非彼兰渐苏。彼兰渐苏待他就是亲皇叔,哪怕一起泡个澡可能都觉理所当然。此兰渐苏心里待他同其他男人无异,作为一条响当当弯男,这下难免拘谨和尴尬。
合上双眼,他听见翊王在他耳旁规律的呼吸音,像条柔棉轻搔他的耳朵。于是兰渐苏回想起今夜,翊王紧握他的手腕,眼中那条深藏猎shòu的暗河。蓦然,身体凛了一凛,他睁开双眼,侧过头,看见被如纱黑夜包裹住的翊王的睡颜。
兰渐苏小心起身下榻,披上外套,往门外走去。
他悄声来到书房,点燃一盏油灯,决心在此地挑灯夜读,及至天色清明再回去躺下。
桌上的书摆得工整,兰渐苏抽出最中间一本游记,闲读起来。可作为前世理工出身的兰渐苏,似乎有点高估自己的文化水平,一本游记翻读下来,除了知它写的是什么字以外,几乎读不透意思。
兰渐苏打了两个呵欠,翻书翻得愈发随意,页上墨字在他眼中形同一只只快速游过的蝌蚪。
翻至页中,兰渐苏手陡一停,但觉此页书页异常的厚。他将这一页反复摩挲,观察,发现近书脊处有一道小口。
他的手指试着探了探那道口子,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叠起来的信纸。兰渐苏敞信来看。这一看,好似一块巨岩从天而降,砸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当场痴呆。
他虽不太认识文言文,也明明白白看得懂信中这一句:翊王非帝裔,乃摄政王与康贤后所出。
兰渐苏起先是呆呆怔愣。慢慢的,那惊恐才大海涨cháo,铺天盖地,滚滚漫过他的胸间。
康贤后,即现在的贤昭太后,皇帝的养母。信中的摄政王,如无意外,正是皇上名义上的表娘舅,也就是太后的亲表弟。皇上亲政以后,这位摄政王因结党营私和圈吞民地入罪下狱,未两年病死狱中。
可是这一刻的兰渐苏,分不清他到底在惊恐什么。是惊恐翊王居然是太后偷情表弟生下的私生子,是惊恐他发现了这个掉脑袋的秘密,还是惊恐翊王和他,并没任何血缘关系?
屋外脚步声响,府中巡卫巡查到此地。兰渐苏匆忙将这封信叠好藏回,chuī熄了灯火。然而他发现的秘密,却无法随这灯火熄灭。
皇帝平日下了朝,如无在北书房批阅奏折,就是在御花园嗑瓜子赏景。他这些行程,是有规律可循的。
御花园一片梅林以外是流音阁,皇室看戏听曲的地方。平时没有表演,伶人们就会在台上练功。
这些伶人个个水灵如珠,清秀可人。皇上有个看美人的爱好,但又比较怕老婆。所以晴天的时候,他就会借着“想一个人在御花园静静”之由,待在御花园的会仙亭里,捧着一盘瓜子遥观流音阁的伶人唱曲。
yīn天他是不来的,因为他觉得yīn天光线不好,流音阁看起来像yīn间大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