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皇上……”岚相额上已渗出冷汗,艰难地发声道。

  然而这时,本该命悬一线的人却抬起无力的手,抚上皇帝侧脸,他吃吃笑了:“皇帝哥哥说我如何不是北洛?”

  玄戈一怔,五指略松,随后猛然把他甩开。

  “北洛”顿时跌倒在地,摩挲着被捏出深红掌印的喉咙,急促地喘息。

  玄戈眯着眼,眸中杀意不减,但更多的是厌恶,他冷冷道:“把这张面皮去掉,否则朕就连你自己的脸也一起撕了。”

  无人怀疑玄戈真的会这么做。

  倒在地上的人忽然笑了起来:“之前听说当今皇上与其亲弟弟有苟且之事,我还以为是有人胡说八道。今日能亲眼目睹皇室如此丑闻,果真不虚此行。”

  岚相几乎一个趔趄,险些要捂住耳朵,虽然他之前几番想问,但真听到的时候仍恨不得自己不在这里。本就是灭口级别的秘辛,加上玄戈如今还在气头上,即使是他也难免担心会被迁罪。

  玄戈垂眸看着那人,像在看一个死物。他没有丝毫动容,更没有无聊到询问他从何得知,而是直接问道:“北洛在哪?”

  那人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冷嘲道:“你自己去找吧,但愿还来得及。”

  他笑意一僵。

  “虽说你不过是死不足惜的东西。”玄戈面无表情道,“但在朕面前,死不死还由不得你。”

  那人浑身颤抖,手指痉挛地抠住坚硬地面,指甲生生外翻,求死而不能,昭示一个残酷的事实:生杀予夺,全赖帝王一念之间。

  岚相再次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适时上前撕下那人脸上的面皮。

  面具底下的脸毫无血色,显然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不知是被毒素侵蚀经脉,还是被玄戈以宗师之力摧毁经脉以致毒素不能蔓延,哪个更来得生不如死。

  然而此间两人连一丝怜悯之情都欠奉。

  “这面皮制作jīng巧,且此人jīng通缩骨之术才会将身形与殿下相仿……”岚相迅速在心里回忆一遍,“钱塘huáng氏、姑苏杨氏、西蜀云氏、秦中段氏,不出这四家。”

  “朕以为,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这天下子民皆是朕的子民。所以朕不在乎他们平日怎样不安分,也懒得折腾这些之前被吓破胆的可悲世家。”

  玄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可这些人是怎么回报朕的?”

  岚相安静地听着,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在所难免。先皇立国之初,这些武林世家曾举起复魏的“义旗”,随后先皇亲率兵马,踏碎了江湖的脊梁,武林从此一蹶不振,沦为朝廷的鹰犬走卒。现在的江湖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元气,当今的皇上想必不介意再来一遍。

  但这些到底是次一级的事情。

  岚相几乎都能想象玄戈接下来的吩咐是什么,却见皇上眉头微蹙,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脸色蓦然难看起来。

  “皇上?”岚相忧心问道。

  玄戈面色铁青:“北洛只叫过朕一次皇兄,在游西苑那天当着那十五个大臣的面。”

  一只苍老的手从棋盘上轻轻提起一枚白子,紧接着是第二枚。

  白子陷于黑棋的包围中,已是死棋。

  老人眯着眼打量手中的两枚棋子,轻声自语道:“人心反复无如棋不易色,故黑白太平而世有大不平。”

  正是天长夜短的时节,天鹿城的城门关得犹晚,可今日却未等到天黑就关了。无数商贾百姓站在门口面面相觑,茫然无措。

  片刻后,数队禁军来到街上驱散民众,竟是直接宣布宵禁。

  羽林皱着眉头穿过众多神色匆匆的锦衣卫官员,来到岚相面前:“出了什么事?”

  别人畏于岚相威势,也只有羽林敢来问他。

  岚相坐在椅上,只沉思不语。

  羽林作势要走:“你不说,我直接进宫问皇上。”

  岚相猛然起身:“别去!”

  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思虑片刻,终是将先前发生的事对羽林托出,随即继续道:“辟邪军眼下正驻扎在城外十里的地方,你先过去。随后可能会接到调令。”

  “皇上要调动辟邪军?”羽林被吓了一跳,“谁要叛乱了?”

  “有人在崤山腹内藏了六千私兵,等同谋逆。”

  “你说什么?!”羽林更为吃惊,“什么时候的事?”

  岚相摇了摇头:“锦衣卫短时间内还查不出什么。”

  他还有一事没说,能在京畿重地暗藏私军,必然有朝中权贵的协助,甚至连锦衣卫内部都有人悄悄配合抹去痕迹。然而此事已牵涉到朝中一品以上大臣,故玄戈不许他插手。

  羽林又问:“殿下呢?”

  “还没找到。”

  随着这句话,岚相心里蓦然有些不安,他如今已十分清楚玄戈的想法,庙堂抑或江湖的那点不安分对帝王来说都无足轻重,那些人早死还是晚死皆没有区别,重要的是北洛能够完完整整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