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卿仍旧经常来,哪怕月华已经痊愈,身子并无半分不妥,他或许是寻了一本好书,或许是觅得两样吃食,总是不空手,有千奇百怪的借口。
若是说有心,却冷冷清清,若是说无意,偏生又这样殷勤招惹。他的态度令月华费解。
香沉曾经背地里开两人的玩笑,被魏嬷嬷义正言辞地训斥了一顿,吐吐舌头不敢再多舌。
“邵公子仅仅只是想弥补往日亏欠,与小姐不过君子之jiāo,休要胡言乱语,无中生有。”
这话听在月华的耳朵里,多少有些患得患失。
她管不住自己的心,经常会盼着邵子卿来,听到他的脚步声,心就“砰砰”直跳,就像是那轻快的脚步是踏在了心坎上。但是又气恼邵子卿的疏远,两人闲聊之时,不再那般热络,偶尔还会生出些许沉默的尴尬。
月华终于赌气说出撵他的话来:“月华已然痊愈,以后便不劳邵大人这般费心了。”
邵子卿一愣,明显有些黯然失落之色,苦笑一声,便果真一连数日都没有登门。
她惆怅之余,患得患失,又暗中嘲讽自己的自作多情,觉得邵子卿高山仰止,如天上皓月,怎么会将自己看在眼里。心中气苦,背地却叮嘱绣庄里的绣娘按照邵子卿的身量jīng心裁制了一件白色锦袍,她亲自挑选了锦缎与花样,jiāo给手艺最好的三位绣娘,用了极为繁琐jīng细的刺绣手法,日夜赶工。
这件锦袍她原本是想自己亲自动手,只是平日里事务繁忙,等绣好以后,怕是就已经进了寒冬。再一个,心里又是赌了气,害怕邵子卿再看不起自己的一番心意,自己若是过于用心,难免会有攀权附势的嫌疑,被人作践。
锦袍还未做好,邵子卿就骑着快马过来寻她,暖阳下跑了满头的汗,如玉的面色里蒸腾起兴奋的cháo红。
他翻身下马,一把拽了院子里的月华便走。
他的手极绵软,那是一只执笔泼墨叙经纶的手,所以并不像军中男子那般坚硬粗糙,紧握住月华的手腕,月华只觉他掌心里传出来的热度,同他的人一样,温润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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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窥视
月华见了他心里欢喜,羞窘地晃晃那只手,已经不唤“邵大人”,而是直呼“公子”:“邵公子有何要事?怎么这样仓促?”
邵子卿这才猛然间发觉自己失态,烧灼一般松开手,有片刻的手足无措:“对不起,是邵某一时心急,有些唐突了。”
月华垂下眼睑,莞尔一笑,然后抬起粉润的一张桃面,眸子亮晶晶的,就像是夏夜里最亮的那颗星星,即便是无边的月华,也掩不住它的璀璨。
“能有什么事情,惹得邵公子这样稳如庭岳的人也乱了方寸?”
邵子卿仍旧有些赧然:“近几日有大理国的客商从大理运来一副刺绣瑰宝,你可见过?”
此事月华前两日便听绣庄里的绣娘在议论,说是那大理客商自大理求得一副价值连城的《百鸟朝凤》刺绣珍品,不知是用什么绣线所绣,栩栩如生,流光溢彩,令人啧啧惊叹。绣像一展出,便在京中引起不小的轰动,有不少达官贵人前往,欲重金求购。
那客商只是将此作为生意的噱头,最高价钱出到五千两,仍旧不肯出手,扬言“红粉赠佳人,宝刀识英雄”,此绣图必然要赠予那识货之人,多少银钱无所谓。
这客商放出的话这般豪慡,许多人慕名而去,却均道不出其中玄机,那客商就有些洋洋自得,未免说话狂傲起来。
月华原本真的极想去见识一番,只是自从绣庄门口,被陌孤寒羞rǔ的那件事情以后,她心里总是有些疙瘩,害怕到人多的地方抛头露面,总觉得别人看自己的眼光有些怪异,背后也有人指指点点。这件心事她没有跟别人提起,只是除非必要的事情,她再也不喜欢出门,就连绣庄都去得少了。生意有沈伯打理,已经一帆风顺。
“听别人倒是说起过,巧夺天工,委实不是凡品,但是并未亲眼目睹。”
邵子卿兴奋地点头:“过几日便是太皇太后大寿,我想取那副绣像给太皇太后作为贺礼,但是委实眼拙,不是懂行之人,所以过来相求。”
月华有些按捺不住的冲动,但是又有片刻犹豫,矜持道:“京中能人异士不知凡几,都说不清楚其中玄机。月华也只是略懂一点皮毛而已,怕是要让邵公子失望了。”
邵子卿仍旧满怀希翼地瞅着她,执着道:“即便不识便是不识,没有什么要紧,只管去长个见识便是,一会儿将你安然无恙地送回来。”
旁边的香沉与香澈便一起撺掇,挤眉弄眼,满脸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