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父神是有情的,为何要对儿子们如此冷酷心狠?
倘若父神是无情的,为何会选择在死后与昔日的恋人同xué而眠?
如父神所言,无情真的可以超越苍生么?
这天地间除却爱的力量,还有什么是至高无上、无坚不摧的呢?
为什么人间可以有爱,天界却不能有情呢?
这些疑问曾经无数次在屏逸心中萦绕,他真的想不明白元极天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记忆中,那个所谓的父亲一直都是若即若离难以捉摸的……
元极天帝临终前,下旨传位于东皇,东皇继位之后,增订了许多戒律法条,用以维护神族无上尊严的同时,也严格规范着天界的秩序和等级,不容许任何仙人行差踏错。有史以来,天界的冷酷严苛达到了巅峰。
作为天帝之子,屏逸对此并不完全认同,却也不得不和其他仙僚一样谨言慎行,委曲求全。
也许,这样屈心抑志地活着真的是有所不甘吧?否则,魔君的话又如何能激起他心中的波澜,令他久久不能平静呢?
可惜呀……那些真正了解他的人如今早已成为陌路,他们和他曾经是父子、兄弟、师徒……
怪只怪天道无情,聚散无常。而今,他所留恋的那些温暖终究变成了握不住的指间沙、抓在手里的一阵风、不可重温的一场梦……
看着洞中的一切,屏逸若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情无限低落。
“今晚我们就住这儿么?”紫游轻声问了一句。
屏逸回过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紫游有些想不通:“这里如此简陋,哪有神庙里好?”
屏逸抬眸瞧了她一眼,低低道:“父神曾在此地清修,我顺便过来看看。”
什么?这竟是元极天帝的故居?紫游心中诧异,歉然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屏逸淡淡一笑:“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地方与我父神的身份地位很不相符?”
“看样子,你父神过得很清苦。”紫游环顾四周,困惑地摇了摇头,“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父神虽贵为天帝,但骨子里却是个很严肃很无趣的人,他住过的地方大抵如是——简洁质朴,毫无修饰。”屏逸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微微感喟,“他将‘超凡入圣,返璞归真’作为毕生的追求。”
“喔,你父神可真厉害,如果换作是我长期住在这里,恐怕早就闷坏了……”紫游暗自咋舌,心中充满敬畏的同时,也觉得元极天帝未免律己太过严苛了些,有这么一位严父在身边,也不知作为儿子的他会不会觉得很累呢?
她怔怔看着屏逸,不由得胡思乱想,脑海中居然浮现出了他被元极天帝苛待的画面,禁不住有些心疼。
屏逸郁郁道:“父神常说人生如梦,万缘皆空,与其困守执念,苦心经营,不如息心做个智者,及早撒手,了无牵挂。”
紫游很是不以为然:“噫,不好不好,倘若一个人息心绝念,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哦?”屏逸抬了抬眉,转头看着她,“那么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紫游想了想,回答:“红尘里的人都说‘心如槁木不如多愁善感,彻底的醒不如糊涂的梦,一杯苦茶胜于无味仙汤,一场痛哭胜于哀乐两忘’。所以啊,与其息心撒手,不如尽己所能搏一搏、争一争,也不枉活了一场。”
屏逸神色一动,不由陷入沉思,良久方叹道:“凡夫俗子须臾一生,明知终有一死,却仍然努力地活着。而神仙中人虽可万古长存,然已心如死灰,万念俱空。相比之下,与其做个空空仙人,不如做一世凡人有意思。”
“什么?”紫游心里一跳,愕然道,“神君想做个凡人?”
屏逸看着她吃惊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最终改口道:“随便说说罢了……”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紫游在心里暗暗祷告了一番,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一时无语,各自沉默下去,洞里静得出奇,连火焰跳动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紫游站在洞内四处张望了几眼,目光落在对面的墙壁上时,不禁脱口“咦”了一声,好奇地走了过去。
“这……应该是个封印吧?”凝视着墙面上那些若隐若现的光点,她不由得抬起了手想去触碰,“这个图形好像是……”
“别碰!”屏逸闻声回头,连忙扬声喝止,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紫游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那些忽隐忽现的光点,刹那间,青灰色的石墙上骤然发出了耀眼炫目的白光,无形的力量凭空而生,猛地将她震飞出去。
“当心!”屏逸动如疾风闪电,冲过去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