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定眯着眼睛看过去,老院长已经头发花白,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笑容异常和蔼,身上的白大褂一粒黑点也无。看到阿定的目光低头安抚道:“好孩子,没事了,好好养伤。”
阿定侧头看向钱德信:“崇尔呢?”
钱德信一晒,道:“她闯了这么大的祸,我让她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不许出家门。”
阿定吸气,扭头看向窗外,再不多言。
从那天开始,阿定变成了一个不善言语的木偶,每次开口都是简单的三两个字。钱德信为此忧心忡忡,给他买了好多玩具逗他开心,每天下班也会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给他读书听陪他聊天,但阿定始终没有再笑过。
出院那天钱德信亲自帮阿定整理行李。浓烈的阳光照she进落地窗,阿定逆着光呆呆的坐在chuáng边,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他看着钱德信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书包里,突然道:“爸,我想去美国了,越快越好。”
钱德信不可思议似的看向阿定:“你说什么?”
阿定裂开嘴角笑了起来:“美国,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尽快送我去吧。”那笑就像肌肉被冻僵了似的难看,看得钱德信忍不住一抖,脸上漫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爸爸,爸爸不是……”
阿定扭头看向外面,让热烈的阳光打到自己的面颊上:“爸,我听到了。”
钱德信手里的东西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钱太太的聒噪一时间盈满了耳朵。她说:“我不会给那个小混蛋机会伤害我女儿。她只是想保护妈妈,有什么错?”
“他打伤了崇尔,还把崇婷吓得大哭不止,他已经疯了,你必须把他送走,不然我们就离婚!”
“老婆儿子你只能二选一。”
……
钱德信无力的站在阿定身后,想要伸手揽住他瘦弱的身躯,却始终抬不起手臂,只能颓然的望着那片惨白的日光下的身影,无力地道:“崇定,爸爸会经常去看你。”
转变
初到美国的钱崇定只有十岁,语言不通成了他最大的生活障碍。他在校园里沉默寡言,jiāo不到任何朋友。最可怕的是他开始噩梦不断,只要一进入深度睡眠,葛华就会满脸是血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不停的问他:“你不要妈妈了吗?你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
“阿定,这边好冷啊?你抱抱我,好不好?妈妈真的好冷。”
当然,有时葛华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只会瞪着一双青白相间的眼睛盯着他,然后突然吐出一条长长的血舌头。
他在白天的沉默寡言中渐渐封闭自我,又在黑夜漫长的噩梦里堕落沉沦,感觉永远找不到一条活路可走,只能顺着这条路走到生命的尽头。
后来,他终于找到了释放途径——花钱。对,在某些事情上来说,钱真的是万能的,有钱就能jiāo到朋友,有钱就可以赶走黑夜的沉寂。毕竟美国的人民也都是喜欢有钱人的。他挥霍着钱德信的钞票,心安理得。日子一长身边就围绕了好多猪朋狗友,不过无所谓,对于那时的钱崇定来说,生活不过就是活一天算一天的消磨罢了,开心至上,哪怕这份开心会让他堕落到尘埃里。
不过让他记忆最深刻的却是两次截杀。
第一次是在纽约的街头,那天是他十五岁的生日。他和几个同学在外庆祝,大家都喝了酒玩的很嗨,在酒吧的重金属音乐里尖叫舞蹈。十五岁的钱崇定隐在一群发色各异的外国少年后默默的抽着烟。离开中国五年,所有的记忆都变成了泛huáng的老照片,在心底的最深处,一点点积聚着岁月的灰尘。他醉眼迷蒙,眼前是葛华惨白带血的脸。他挑起一丝冷笑,假装对脑海里的女人面孔不屑一顾,喝了一口酒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要出去透口气,这里的气氛让他头痛。
酒吧后门出来就是一条幽暗的小巷。巷子口放着三四个垃圾桶,垃圾已经满的溢了出来。有两个踉跄的大汉正在垃圾桶边放水。钱崇定呼吸了一口午夜cháo湿的空气,把手里燃着的烟卷弹了出去,猩红的烟头在夜色里划了条抛物线,沉寂在了地上。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抬头看向夜空。残缺不全的月亮投she着微凉的白色月光。“难看死了!”他深吸了几口气,准备转身回去,突然一道劲风袭来,他本能偏头躲开,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已经横在了他眼前。
他心里一惊,不好的记忆在大脑一个回转,就是这瞬息之间对方抓住了空隙,在他手臂上狠狠一划,鲜血溅了出来。
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伸手把横过来的胳膊一把抓住,手指在他的手肘上用力一提,咔嚓一声,手肘脱臼了。他欠身一捞,稳稳当当把刀握在了手里,沉声道:“谁让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