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梦有些担心,沉默不语,可是眉头已紧紧凑在了一起。她害怕是若问等人提前出手了。
越兴尘也有些担心,追问着:“是什么人?”
郗之恒道:“当然是楚大小姐的亲人了。”
亲人?
什么时候的亲人?
越兴尘和云武还在选择和思考中,小梦却已用小臂撑起了身子,贴着床边的雕花木屏缓缓坐了起来。
“她终于来了。”
小梦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若问。
她,那个她刚刚还有提到的她,楚思柔。
那个小梦曾经至亲的人,现在毫无关系的人。
她早就想见她一面了。
细细算来,小梦与楚思柔上一次面对面还是在楚思柔和洛其琛的婚宴上,她们大打出手,洛其琛还差一点为了救楚思柔而被小梦砍了半个手掌。
再后来,就是在悠然山庄,没有现身的楚思柔用精湛高深的内力引得小梦忌惮,她们互相试探,互相确认了对方的存在。
随着伪装被拆穿,楚思柔销声匿迹,小梦猜到或许她回去飞鹰门,最终也毫无证据。
她们之间素无来往,可是嫌隙与恩怨却好像比任何人都要多那么一点。
这一点,从过去,到现在,日积月累。
没有来源,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令人费解。
“我跟你去见她。”
小梦是自愿跟他去的,可是离开的过程更像是被押解出去的,她虚浮的脚步令她连站都站不稳,被人架着、拖着,带出了越兴尘的视线之外。
“你猜到是谁了吗?”云武反问着越兴尘,他自己大概想到了,想听一听越兴尘的想法是否也跟自己一样。
越兴尘注视着他的眼睛:“楚思柔。”
四目相对,他们的心,他们的思想,仍是默契无间。
“你来了。”
“我来了。”
“为何来?”
“为你来。”
当小梦出现在楚思柔的面前时,好胜的心令她强打起万分的精神,甩开身旁人的钳制,稳稳地站着。
她们的对话太简单,简单的根本就不像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至少四年的姐妹。
四年里,她们几乎是从未有过交集。
楚思柔如众星拱月,被人围绕着、爱护着,十指不沾阳春水,脚下不沾人间土,是楚江阔含在嘴里怕花了,捧在手心怕碎了的小宝贝。
她住的屋子是整座山庄里最大的,她说一句喜欢合欢花,楚江阔就下令整座院子都种上合欢树,她说一句看得厌烦了,楚江阔就立马将所有的树砍去,绝不拖到第二天。
她的衣服是选的质地最好的料子由城中最好的裁缝量身裁制的,就连上面绣的图样都是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而且那图案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她吃的东西是重金聘请的五个厨子单独为她做的,天南海北,山珍海味,几乎日日不重样。
她出门坐的马车都是极好的马匹,钉了黄金的马掌,不一定跑的多快多稳,但一定够奢侈够张扬。
她所学的武功是天下最诡异却也最厉害的武功,楚江阔在得到噬魂秘籍之后就将它传给了楚思柔,耐心教导她,从而才让她小小年纪,就完全领悟透了噬魂术的精髓。
楚江阔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一切都摆到她的面前,只要她高兴。
可是,楚思柔享受在如此的关爱之下,内心始终空荡荡的,根本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所以她偶尔也偷跑出去,跑出去挑衅,跑出去杀人,好像只有亲手感受到生命在指缝间流逝的感觉时,她才能够得到满足,才能填补她内心的空虚。
正是这样,让她遇到了独孤鹰扬,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相反的,悠然山庄里的楚思晴如众矢之的,完全没有一个作为大小姐而存在的影响。
空荡荡的处所,光秃秃的院子,只有一颗参天老树与她作伴;一件衣服要穿到连溱溱都不愿继续缝补的时候才会扔掉;吃的东西清淡简单,每日不过一两样素菜,偶尔有一些肉和点心;出门的马的确不错,因为她总是与楚江阔共乘一骑。
唯一能够跟楚思柔媲美的,就只有她的一身武功了。
她不争不抢,不吵不闹,在小院子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到头来,却到底还是没能平安度日。
“坐吧。”
“好。”
屋子里只有楚思柔一个人,她们相对而坐,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好像每个人身后都抵着一柄冷冷的剑,稍有差错就会被人一剑穿心。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我倒宁愿不见你。”
“不见我你又如何能够解开你心中万千的疑惑呢?”
“我见了你,你就会如实告诉我吗?”
“说不定我心情好对你有问必答呢?”
“哦?你会吗?”
“你大可以试试,反正你也不吃亏。”
这样的开场,也就只能是她们才会如此。
“为什么要陷害我?”小梦开门见山,不跟她客气,更无心跟她兜圈子。
反倒是楚思柔,似乎并不想那么快就直奔主题:“真是无趣,怎么一开始就说这么沉重的话题?我哪里有陷害你?我一直都在帮你呀。”
真是奇了。
小梦冷笑一声:“帮我?那你倒说说,你都帮我什么了?”
楚思柔还在小梦的面前卖弄着她的茶道,一边烹茶一边道:“我帮了你很多啊,如果不是我,你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地就让楚江阔喝下掺了化功散的茶?如果不是我,你怎么可能还有机会亲手杀了楚江阔?如果不是我,你又从哪里能够得到鹰扬那么好的帮手?如果不是我,你又如何让你那位替身发现洛其琛竟然心有所属?如果不是我将楚江阔和杭亭的恶行公之于众,你又如何解释你做的事情其实都是在为民除害呢?如果不是我……”
她越说越多,说得好像小梦经历的所有事情,做过的所有决定,完成的所有事情都跟她都关系,好像没了她,小梦就根本没有了意义似的。
“那我真的要洗耳恭听,看看楚大小姐是如何帮我的了。”小梦让位,大小姐的虚名罩在她的身上太久,压得她透不过气。
楚思柔吃吃地笑着,花枝招展的模样被她鲜艳的红色衣裙衬得分外妖娆,她是那么美丽诱人,又是那么魅惑动人。
“你以为你派人易容成伺候我的丫鬟我会不知道?就凭你安插进去的那个人就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楚江阔要喝的茶里下毒,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楚思柔从婚宴开始说起,“是我把化功散藏在指甲里,在敬茶的时候偷偷地撒进去的。”
那一日婚宴上,宾客来来往往,进进出出,乔装易容成雅苑的丫鬟其实非常容易,尤其那个人还是楚思柔身边的人。楚思柔嫁到洛家只随便点了几个年纪小的常年伺候她的,让她们提前到雅苑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