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公继续道:“诸位殿下都依陛下吩咐,待于室内。唯独三殿下,天未亮就下山去了。”
皇帝听了,手撑着脑袋,沉默少顷:“今儿是六月二三吧?”
“是。”
皇帝坐起身,叹道:“算了,随他去吧!”
他对三儿算不上好,也许只有这件事上能宽待了。
皇帝询问张公公还有没有新收上来的话本,张公公递上两本,《三岁王》与《合离记》:“这两本是玉京里口碑好的。”
皇帝粗略翻个开头,第一本三岁小王爷就能领军八万了,胡扯,第二本从男女合离开始,虽老套但紧凑,还能读下去。皇帝津津有味看起《合离记》,再不询问其它。
皇帝只知贺金倾下山去,却不知他带了柳韵心。
今日,天未亮,丑时。
柳韵心本就睡得不深,听见敲门就起来了。
披衣时,门外人仍急急地叩。
谁这么急?柳韵心起了戒心,虽然瞧着门外只有贺金倾和冯炎,但仍放心不下。
她开了一条缝,手捏着门栓:“况将军呢?”
一般事三人形影不离,现下不见况云踪影,愈发觉得情况不对劲。
贺金倾听进心里却是另一种不舒服,他先上下打量了一番柳韵心,而后反问:“你问他做什么?”
柳韵心正准备作答,贺金倾又追问:“你很关心他?”
“没有,我见你们平时都是三人一起行动,今日只有两人,十分异样。”
听到柳韵心的否认和如实作答,贺金倾才安下心,道:“我要偷偷下山,带他容易bào露。”
已用其它事绊住况云。
贺金倾又道,“你去换件素点的衣裳,动作快点,过会就要天亮了。”
柳韵心立刻猜到他是背着皇帝行事,头一扬:“要带我去?就不怕我bào露你?”
贺金倾面带微笑注视着她:“不怕。”
柳韵心一脸“那我为什么要去”的表情,一手推门一手捏栓,准备关上,贺金倾却伸臂拦住。
他力量极大,只胳膊一横,柳韵心就再无法推得动门。
“跟我去。”他轻声说,“路上我们会经过柳韵音的坟。”
柳韵音金殿bào亡后,皇帝将其厚葬在京郊一处风水较好的坟地,那里多埋的是达官贵人。柳韵心和韵致只在韵音下葬时去过一回,之后如鸟入笼,再不得自由祭拜的机会。
此时柳韵心听他一说,手上的力道就松了:“我去。”
“我也要去。”chuáng.上怯怯的声音道。韵致已经醒来一会了,听到这,再也忍不住。
她也很想韵音姐姐,又思念又难过,平时北人面前不敢显露,此刻听到能去祭拜韵音,积压已久的情绪澎湃而出,连声音都劈了。
贺金倾皱了下眉头,但看柳韵心似乎想带上妹妹,于是允了:“那你也快点收拾。”
韵致飞快从chuáng上爬起来,关了门与姐姐一道换衣,待出来时,见贺金倾和冯炎站在门外不远处,背对着门。
冯炎还未回头,贺金倾已整个身子转过来,他将柳韵心上下打量,韵心不知道他看个什么,她穿得最素的黑衫黑裙——本来是想穿白的,但想到他是夜黑偷下山,就挑了黑的,给韵致挑的也是一身黑。姐妹俩木簪挽着长发,未施粉黛,无一饰物。
贺金倾心道:她怎么没穿白的?
穿白俏丽些。
但穿黑的她也好看,处处好看,便没有吭声,带着姐妹俩下山。沿路已由冯炎打点好,出离宫不久,就遇见两匹马拴在桩上。
这也是冯炎特地托人备好的。
柳韵心此时正站在贺金倾和冯炎中间,她见韵致离得贺金倾近些,便要去上冯炎的马。贺金倾哪里会允,牵马一挡:“上去。”
柳韵心见马既然主动到了跟前,也没多心,踩着马蹬子上去了,贺金倾随后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
以前不动心的时候,大大方方圈着她拥着她,一点都不乱,现如今明白心意,反而怯了,胸脯与她的后背保持一定距离,双臂亦然。
一场马跑下来,四肢和躯gān都是僵的。
马在京郊坟场停驻,贺金倾终于松了口气。
柳韵心瞧着远处赤松株株,座座坟茔前都很gān净,这是她来过一回便永远忘不了的地方。
“到了。”贺金倾说着跳下马,而后伸一只手,扶她。
柳韵心抓着贺金倾的手下马,她以为依着贺金倾的性格,应该先去办他的事,然后再满足她,没想到竟先来祭拜韵音。
虽然坟茔一眼望去都差不多,但柳韵心和韵致都能清楚分辨哪座坟是韵音的。她们都记得路,很快走到韵音的坟前。
因为坟场有专门的守墓人打理,所有条条小径都很gān净,韵音墓前,亦无一片树叶,一根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