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就去?”
柳淼点头。
表妹不禁抱怨:“这什么节骨眼!他有事找你,怎么不自己登门?
表妹原先对孟缄亦有崇敬之情,但听得孟柳二人的故事多了,渐渐觉着,孟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我去一趟。”柳淼情动心输,还是去了。
茶室内,孟缄难得早到,见她推门入内,抬头时,只觉瘦了许多。
孟缄眯起眼睛,良久凝视。
柳淼见得拐杖,先开口了:“孟公子,你的腿好些了么?”
记得最后一日去学堂,见他腿伤,她无比紧张,失却冷静后甚至产生了自责,恍觉是她害他摔断了腿。
今日见着,已能镇定了。
孟缄回道:“已不碍事了。”
“还是要多注意些,还有上药么?”柳淼继续问的都是腿伤的事,孟缄不想同她聊这些。但他心中千言万语,不知从何问起,思忖再三,开口道:“码头出事的,是我拜托你的那条船么?”
“不是那艘船。涉及私盐的船在另外的码头。”柳淼扯出浅浅笑意,“凑巧同一日罢了。”
被误认运载私盐的船支,与孟缄所托无关。
“是有人故意要为难柳家么?”孟缄追问。
“是我爹爹的老仇人,勾结昏官,这仇我会报的。”柳淼振振道,而后瞟向孟缄,心底却浮起阵阵酸楚。
她处理事情多了,人变得jīng明,明白过来——孟缄当日托付,绝非自己所求,十之有九是孟家家主所托。这么多日,他但凡敢同家里问一问,就会晓得真相。可他不敢,一句都不敢。
他只敢来问她。
孟缄原先是与柳淼对坐,此刻却挪了身子,稍稍近些:“我要去京师了。”他的话轻似风,柔如絮:“最早也要明年才回来。”
柳淼扬头,发现一下子与孟缄近在咫尺:“去赶考么?”
孟缄点头。
柳淼旋起嘴角,这是她进入茶室后,首次如从前般灿烂笑容:“你一定会中状元的。”
孟缄心里突然觉得酸酸的,哽咽缓道:“承你吉言。”
说完,他从袖带内掏出一封信笺:“平日里,夫子常责备你,说你冲撞不知礼,有时候还脑子执拗,学堂里有些人,同样非议你,这样认为。可我觉着……”孟缄紧紧攥着信,来回摩挲,“……你十分好,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但人人感受不同,生意场上,各有各的打量,绝不似学堂能够随性,你要谨慎小心,注意举止,切莫得罪他人……”
柳淼静静听着,不知孟缄为什么突然同她说这多?
且他手上拿着的信是谁的?可是转jiāo给她的?
孟缄继续说着,叮嘱万千,柳淼恍觉他的言语是册书,翻了一页又一页。孟缄最后说完,将信jiāo给柳淼。
柳淼见上头写着“淼娘亲启”,熟稔于心孟缄的字迹。
他给她的?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柳淼的心顷刻提到嗓子眼,猜测了非常幸福的事,却又默默给自己泄气:不可能!
孟缄注视着信:“你可以拆开看的。”
柳淼微颤拆信,抽出一看,数十张密密麻麻,竟写的都是玉京某座府邸的地址。
她的心竟然落了地,觉得安稳——还好,果然。
孟缄道:“去了京师我常住这,你一定要给我写信。”
他情不自禁回忆起昨夜,自己将玉京住址一遍又一遍誊抄,朗儿问他写这么多作甚?他想自己可能是魔怔了,怕柳淼忘了地址,也忘了他。
“一定要给我写信。”孟缄再次qiáng调。
柳淼一口答应,孟缄的目光从她的眉目间扫过,再到鼻翼,再到唇。她是他见的最后一人,
今夜,他将离开锦城。
……
孟缄去往玉京后,拜谒父亲的世jiāo,并入住府里,温书做对,日子过得清闲。
而留在锦城的柳淼,却成了大忙人,她觉得自己比磨坊里的磨子转得还快,爹爹是怎么能处理那么多事,无一混淆的?
柳淼以前觉得爹爹发家,靠的是妖术,现在觉着却是能力。
她白日里忙不过来,且不愿占用生意上的时候,所以都是晚上熬夜给孟缄写信。偏偏她话又多,日常吃穿住行,都想告诉孟缄,甚至连某天瞧见的一只鸟,一朵花,鸟美花香,都想与他分享。
经常写完天都放亮了,只能直接去处理生意。
如此五、六日,表妹和丫鬟都担心她,劝她早些休息,于是给孟缄写的信便往后拖了。
到了写完那日,凑了厚厚一沓,丫鬟同她抱怨,说信纸都要把信封塞破了。
柳淼闻言,只是含笑叮嘱丫鬟,明日就把信寄出去,务必仔细,别寄掉了。
可她的信似乎还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