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姀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慢慢沉到水里。
刚下去那一刻特别难受,马上要坐起来。这是本能,但要抑制本能。她抓住双臂,jiāo叉在胸前,又往下沉了沉。
眼皮想眨一眨,嘴也想张开,胸脯持续压缩仅剩的肺部空气。手指抠破了皮肤,她把自己蜷缩起来,头顶上膝盖。
“我感到伤心、沮丧,他像一堵墙,不作任何反应。”
顾川很忙,说来说去也只有忙工作,于是他忘记和她一起吃饭,一起睡到天亮,一起出门,一起回家,一起聚会,一起高兴难过沮丧伤心。
明姀睡不着的时候就看电视,遥控器一直在换台,找不到想看的那个;或者是要外卖,这个也想吃那个也想点,最后吃不了两口都扔了;要么心血来cháo想去旅游,大半夜十一二点上网看攻略,订机票时犹犹豫豫又躺回chuáng上了。
这些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和顾川有壁,厚度有一个太阳系。
快憋死时,顾川砸破了墙。
他来了,他把明姀带出了水下世界。
明姀咳的眼泪鼻涕口水一大把,这个地方虽然不那么美观整洁,可是有顾川。
“我没有。”
我没有想死。
“我没有想死。”
我只是试试。
“你来了。”
我活了。
顾川抱住明姀。
他手是抖的,一直在抖,腿也是,软的,没有实感,整个身体都靠背倚着门板支撑。
是林佳宜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回家。
那时要搬东西走,许悠然和顾渊把他拦下,一起去吃个“散伙饭”。
三人中,顾渊是顾川的堂弟,顾渊懒,不是顾川打电话不回来。他更不爱趟浑水,和顾川只有一句话。
“哥,你想明白了?”
“可能吧,她永远都在。”
许悠然话比较多。
“你老婆假装不认识你,把你撵到要自己租房,你怎么想的?”
他们不知道明姀患病,只觉得明姀作妖,顾川说我答应的事没有做到。
“她想吃我做的菜,想和我一起看电影,一起去旅行,一起回家探亲。”
“我找了人,明天开始教我做菜。”
许悠然听的不是滋味,顾渊做和事佬。
“改天你做好什么了,记得给我们打电话过去尝尝。”
顾川之前找了岳母,明姀爱汤汤水水,鱼肉jī蛋,不怎么爱吃菜,还喜欢勾芡炝锅,但又讨厌油大。岳母说很难伺候,顾川却愿意学,他撒了个慌,岳母信了,还夸他对明姀上心。
他头一次觉得心里没底,对别人的夸赞,感到脸皮薄。明姀出院后,她吃的饭都是林佳宜做的,今天也是。
林佳宜有些着急。
“我怕她没吃饭,打电话问问,可是一直不接,我家里还突然有事,走不开了,你回家没?”
家里门是从里锁着的,人不在客厅,不在厨房,不在卧室。浴室门是锁着的,顾川叫人没反应,他一脚踹飞了。
这地上,趟的不是水,浑浊的今生今世,喝一口,来生再也不见。
顾川搅翻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把人弄出水面,明姀发青的脸,张大的嘴,一边呼吸一边咳的眼泪口水出来,他突然想扇她,想问她。
烟灰烧到了手指,没有感觉。水珠模糊了眼帘,不会在意。他抱住明姀,头枕着她的肩胛骨,逃离huáng泉末路。
明姀jīng力有限,顾川把她抱回卧室休息。
出来后,他给林佳宜打了电话。
“今天有什么反常?”
“没有,一切都很正常。”
林佳宜回忆。
“只是我出去一趟,回来她就让我回家……她现在怎么样?”
“睡着了。”
“顾川,你不考虑,告诉她妈吗?”
顾川揉揉眉心。
“明天吧,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顾川找到物业要了监控,根据林佳宜所言,他怀疑是有人刺激到了明姀,而监控也认证了他的推测,镜头里出现了一个人。
戴琳。
他又马不停蹄地回到公司。
公司的监控显示,戴琳在出了会议室就拿了一些东西离开,而顾川在此前不久刚刚和许悠然二人离开公司。
戴琳去找了明姀。
联想到出差期间戴琳那些挑拨离间,必然是她煽动了明姀,加剧她抑郁程度。
戴琳也是顾川和许悠然的大学同学,念书时虽然不是很熟,但她在同学中很有口碑。戴琳成绩好,一直想公费留学,虽然最后没去成,也做了一年jiāo换生,回来毕业留了校,如果不是碰见顾川,大概会一直教书。
顾川刚刚能走路,去学校问往届生创业政策,还是戴琳先认出了他,帮他许多,最后gān脆辞职做了他助理。
许悠然告诉顾川:“可能你已经知道,当初戴琳要和男友谈婚论嫁,听到你来这边创业,毅然分手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