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跟我回去好吗

  第六十四章跟我回去好吗

  晚上的时候,连隐才回来。

  “查的如何了?”穆清歌问道。

  “小翟确实跟穆府有些渊源。”连隐面色有些怪异的答道。

  “什么渊源?”穆清歌没想到竟然真的另有隐情,一时有些吃惊。

  “这件事,还得从穆老爷说起。”

  连隐表情严肃道:“穆老爷在世时,小翟的父母乃是楚家钱庄的管事。”

  “后来铺子落到楚怀生手里,楚怀生便找各种理由将他们辞退换上了自己的人。”

  “小翟的父母心里不甘,憋着一口气,没过多久就一起病倒了。”

  说到这里,连隐不由得抬头看了看穆清歌,却见她听的极为认真,便继续道。

  “没了营生的来源,日常的开销加上抓药的花费,使家里没过多久就一贫如洗揭不开锅,直到前些时候,他的父母彻底的去了。”

  连隐说着叹一口气,“他怕是对穆府心里有气,若是当初够强势,又怎么会被楚怀生抢了铺子去,他的父母又怎么会郁郁而终。”

  听完,穆清歌坐在原地良久没有出声,连隐这话说得不错。

  连隐再次叹一口气道:“他上次的那些碎银子,是拿去为他父母买棺木了。”

  穆清歌目光闪了闪,原来是这样。

  那么小翟做的一切,也就解释的通了。

  包括他为何非要留在钱庄,为何那般执拗。

  是楚怀生欠他的,更是穆府欠他的。

  爹爹去世时不管怎么艰难,她好歹还有个哥哥可以相互慰藉。

  小翟却是一个人,所有的难过都得一个人扛着,无从倾诉,他还那么小……

  不过倒是也厉害的很,还记得林管事说他去查过,却没查出来小翟与钱庄有任何干系。

  现在看来,关系大了去了。

  想着,穆清歌抬眼看向连隐定定道:“他这会儿在哪里,我想见他。”

  “姑娘请随属下来。”连隐沉着的答一句,带着穆清歌朝外走去。

  此时外边明月当空,寒风凛冽。

  破败的墙角处,小翟正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着。

  他的眼神带着哀伤,像是在思念逝去的亲人。

  忽而头顶一暗,一只纤纤素手伸到自己面前。

  顺着这手看过去,是穆清歌清冽的眉眼。

  她依旧戴着面纱,雪白的长裙随风飘动,轻声道:“小翟,所有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跟我回穆府可好。”

  “不好。”小翟忽略穆清歌伸过来的手,咬着唇直接便拒绝了。

  他将头埋进了膝盖里,像是不想看到穆清歌一般。

  穆清歌收回手无奈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是很多事并非我们能左右的,倘若可以,你觉得我们会甘心将自家的东西拱手让于他人?”

  “不管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因为把头埋着,小翟说话的声音便有些瓮声瓮气。

  他的眼睛红红的,努力控制着不叫自己哭出来。

  太晚了,爹娘已经去世,只这一点就挽回不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懂。”穆清歌轻轻蹲下身,伸出胳膊将小翟抱住。

  “这是穆府的责任,是穆府没有庇护好大家,是穆府没有在你们受到伤害时及时的站出来,是穆府让衷心的伙计们失望了。”

  穆清歌眼眶泛红,心里酸涩的厉害。

  她说出这些,何尝不是在自己责怪自己当初的弱小与糊涂。

  那个时候她成天追着陶元城跑,哥哥也心有余而力不足管不了这些事,才会叫小翟的父母落得这个下场,是穆府对不起他们。

  “对不起。”穆清歌阖上眸子,带着歉意道。

  小翟终于将头抬了起来,瞥见穆清歌脸上滑落着泪水,又赶紧把头低下去。

  嘴里嫌弃道:“哭的有够难看,别说我认识你。”

  见小翟语气松了一些,穆清歌赶紧道:“小翟,这次换你来帮我好吗,帮我把钱庄夺回来,为它正名!”

  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穆清歌知道,这也许也是小翟父母的夙愿。

  钱庄不仅仅是爹爹的心血,作为一直经营着那里的小翟父母,何尝又不是他们的心血呢。

  不知为何,小翟听了这样的话,长久以来的委屈像是全部要喷涌出来一般。

  他的眼泪明明已经流下来,却使劲儿用手胡乱的抹去,转过头僵硬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要做的只是扳倒楚怀生为爹娘报仇就够了。”

  穆清歌知道他还是有怨气放不下,这也是正常的,她不奢望他可以立马原谅。

  伸出手摸了摸小翟的头,穆清歌柔柔道:“待这钱庄夺回来,你回去子承父业做钱庄的管事如何?”

  “咱们再把以前的老伙计都找回来,这天下第一商会啊,还是以前的天下第一商会,就跟爹爹在时的那样好。”

  夜风徐来,吹起她的青丝乱舞。

  穆清歌目光远眺,将视线放了很远很远。

  末了,一字一句郑重承诺道:“小翟,从今以后我会代替你父母照顾你,免你被人欺凌,免你无枝可依,再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些的。”

  小翟蹲在原地,闻言猛地抬起头,眼里闪动着不可思议。

  她嘴里说出来的话那么动听。

  她说,再不会让他一个人去面对,“你……”

  小翟正要说话,不防话还没说完,忽然被穆清歌淡淡一笑打断道:“所以,跟我回去好吗?”

  “我……”

  小翟此时脸上已经出现了犹豫的神色,接着却认真道:“我再说一次,我不需要同情。”

  穆清歌站起身,哑然道:“谁说这是同情,今天下午那张借条上该还的可还是要还的,毕竟我们生意人断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这个用不着你提醒。”小翟撇撇嘴,跟着站了起来。

  可因蹲的太久,腿一麻险些站不住,幸亏连隐在一旁眼疾手快的扶住才没有摔倒。

  脸色微红的道了谢,小翟别扭的望向一旁。

  穆清歌长长的出了口气,绕了一圈,总算还是将他说服了。

  从这件事,她更为清晰的看清了一些事。

  她欠的,定会在今后尽力去弥补。

  欠她的,更要一分不落的讨回来!

  月光拉长了影子,长短不一的印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

  三人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二天,天气依旧极好。

  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暖和,阳光晒的人懒洋洋的。

  就在穆清歌以为风平浪静时,邑都忽然传出了一件大事。

  户部刘尚书于烟柳巷中被人刺杀,暴毙而亡。

  这件事闹的人心惶惶,连带着相思苑的生意都一落千丈。

  见过那场景的人无不感慨,色字头上果然是一把刀的。

  一不小心,就会要了命。

  就是不知道这人得罪的是哪家权贵,连双手都被砍掉,惨的很,惨的很。

  很快,皇上也知道了这件事。

  自己刚提的尚书没过多久便成为了一具尸体,气的浑身发抖,震怒之余立马派人彻查。

  一时间,整个邑都的氛围再次紧张起来,像极了上次搜查林安启的时候。

  而穆清歌倒是未对这些事上心,她在知道了小翟这层关系后,便选了个黄道吉日亲自去了楚家钱庄。

  跟林管事好好谈了谈,说服他让他把小翟留在了铺子里。

  小翟告诉过穆清歌,其实那天他真的没有偷东西。

  他之所以去账房,不过是想偷看账本而已。

  闻言,穆清歌脑海中灵光一闪。

  或许这倒真是个突破口也未可知。

  中饱私囊的事在哪里都司空见惯,现在林管事虽然因为利益愿意跟她绑在一起。

  但总归是不够牢靠,倘若他有把柄抓在自己手里,那就不一样了。

  想着,穆清歌任重而道远的拍了拍小翟的肩膀,“这件大事,就交给你了。”

  小翟鼻子里轻哼一声,扬起头道:“还需要你提醒。”

  交代好一切,穆清歌便出了钱庄。

  悠闲的回到穆府的时候,管家上前递过来一张请帖。

  拿在手里看了看,竟是陈雪之送来的。

  邀她三日后参加陈府的茶会。

  除了上次宫宴的时候见过,她跟这个陈雪之并没有什么交情。

  不过穆清歌倒是大概也能猜测出她此番为什么会请自己,无非是鱼跃龙门翻身后恨不得显摆给所有人看罢了。

  从她对待李妍儿的事上,其虚荣心就可见一二。

  这会儿家里的父亲升了官,自己也马上要做太子妃。

  算是狠狠的扬眉吐气了一把,自然想好好享受享受旁人的恭维。

  毕竟以前围在李欣儿两姐妹身旁时,她就是羡慕的最抓狂的那一个。

  穆清歌摇了摇头,叹一口气。

  虽然万分不想去,但这个节骨眼上她还不想触了这个霉头,便也只能决定前往。

  这三天里,穆清歌专门托人打听了边荒的情况。

  据悉,顾子衿的带的军队已经顺利的到了目的地。

  人马正在安营扎寨,想来这几天就会跟敌人初次交手。

  此次边荒暴动来的突然,或许是蓄谋已久。

  他,应该能应付过来的吧。

  穆清歌暗暗担忧着,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忽然就很想要见他。

  她第一次,深入骨髓的体会了思念二字。

  似千万只蚂蚁蚀咬着,坐立不安,柔肠百转。

  三天一过,到了前往陈府的日子。

  穆清歌脸上的疤痕已经褪的几乎看不出来了,也就懒得再戴面纱。

  为了不抢正主的风头,她只简单的挽了一只素簪,脸上不施粉黛的便出了门。

  来到陈府,里边早已是宾客如云,其中不仅仅是女眷,还有不少公子王孙。

  她这才知道,这茶会倒和普通的茶会不一样了。

  兀自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有丫鬟上来看茶。

  她今日出门带的是连隐,这时已是午后,一主一仆惬意的晒着太阳。

  不大会儿,进来个熟人。

  这个熟人不是别人,正是陶元城!

  陶元城亦是眼尖,一进来,便看到了角落里的穆清歌。

  还未有所动作,只见女子在看到他之后忽然眉间一挑,顿了顿,将身体默默的调整了个方向。

  陶元城额角突突的跳了一下,脸色瞬间不太好看。

  那个女人,竟敢这样做!

  想着,便直直的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语气不善道:“穆清歌,见了本大人,你不行礼吗?”

  穆清歌有些无奈,很想自戳双目说她没看见,却已经来不及了。

  便站起来盈盈一福身道:“民女见过陶大人。”

  “哼。”陶元城冷哼一声,在一旁坐下,也不说叫穆清歌起来的话。

  穆清歌知道他这是故意刁难她,忽然加大了声音说道:“谢大人。”

  说完,自顾自的坐回了位置上。

  “谁叫你坐下的?!”陶元城眉头一拧。

  “大人你啊,且民女不是都谢过了。”穆清歌一脸无辜,眼神恳切极了。

  “本大人何时说了那样的话!”陶元城咬牙道。

  “大人若是没说,民女又如何会谢呢。”

  穆清歌四两拨千斤的回道,一双眸子含着未及眼底的笑意。

  “穆清歌!”陶元城眼中有怒火闪动,声音低沉。

  “大人唤民女何事?”穆清歌不紧不慢的看过去。

  一句话轻飘飘的,陶元城只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被气的脸色发黑,可穆清歌的样子又叫人找不出任何毛病来。

  端是窝着一团火无法发作,憋的难受极了。

  若是发作了,大庭广众的,总不能叫别人看了说他堂堂天齐护国公特地去为难一个女子,故意跟她过不去吧。

  那岂不太有损英名了。

  想着,陶元城完全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也懒得做出回答,挥袖愤然离去。

  陶元城被气走。

  连隐在身后忍不住笑道:“这陶大人也是想不开,一开始就不过来多好,非要先过来找一顿不痛快才肯走。”

  穆清歌抬手喝口茶,浅浅一笑,“他是太自负。”

  自负到以为什么都应该在他的把控中。

  不过这就不是该她操心的事了。

  穆清歌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三五成群的人,却一点儿也没有要过去跟他们攀谈的意思。

  毕竟眼下的她,早就不需要费心费力的去结交权贵什么的了。

  有了顾子衿,已经完全足矣。

  本以为陶元城一走就会清静下来,谁知陶元城前脚刚一走,后脚一抹桃粉的身影就站到了面前。

  “妹妹怎么独自坐的这般偏。”

  尖锐的声音响起,引得不少人朝这边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