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人人都可以说,但说出来后,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目光,就看他背后的是什么了。
“本宫看,兰庭你对他们,还是太大度了,就该教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好。”巴陵公主不能对这些官员做什么,就开始把怒火转移到了谢家人身上。
“没事的,陛下眼前的奏疏上,少不了他们。”
巴陵公主不觉得那是兰庭的家人,相比之下,她和三皇兄都要比他们认识兰庭的时间长久。
“如你所言,他们明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父皇也给了他们机会,为何还如此固执,难道就如此放不开手?”
“是的,他们不会轻易放手的。”兰庭抚了抚衣袖,清清淡淡道:“要举例子,还是要用谢家,虽然也不能说,事事皆可以小见大的,但是绝大部分是这样的。”
一个家族,就是朝野的缩影。
父母为君,是家族里至高无上的权,子女是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余地的。
当然,特指在他们眼中,没有任何用处的子女。
“譬如谢如意,她就很聪明,会博得谢夫人的眼泪,谢夫人在她的身上付出的越多,就越不可能舍弃她,与此可见谢伯爷。
他对子女……嗯,至少是对女儿的教养与父女之情,并没有付出太多,颇为稀薄,所以,他是能够及时抛弃掉,已经没有用处的谢如意。”
谢明茵是连氏并没有太多母爱付出的女儿,甚至是有些多余的,所以她对谢明茵的离开,并不会进行过多地挽留。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连氏喜欢的,是能够给她带来荣华和慰藉的女儿。
她不是,谢明茵也不是。
谢桓大概还以为,这是一种智慧与果决,实则非也,因为他耗费心力最多的,就是权势,最不能松开手的也是权势。
他和连氏没有任何不同,甚至比不上他的妻子,因为他虚伪的以为,自己能够鄙视连氏身为内宅妇人,没有见识。
谢桓也没做到,让这个家族正确走下去的策略。
侧重不同罢了,何谈谁看不起谁,连氏都没看不起他,每次自以为是,做出错误的决定呢。
巴陵公主突然有些哀怜地看着她,喟叹道:“你啊,究竟是原本就懂这些,还是在谢家学到的这些?”
那算不上是学的,她想,要看透这些都得吃苦头。
兰庭低下头去,没有回答巴陵公主的问话,当然不是在谢家明白的,她早在定王府就明白了这些道理。
只是,皇后娘娘希望,自己女儿的玩伴,是个天真烂漫、乖巧听话的小姑娘。
她就在公主面前,自然是以同龄人的心态。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不同以往了,她也不可能再用以前的目光,看待巴陵公主周围的一切。
对方的身份不同,她自然也就要以不同的方式来对待了。
但是这话不能说出来,巴陵公主心心念念,当她是旧日的好友。
兰庭也不可能摇晃着她的肩膀说,你醒醒,你是本朝最尊贵的公主了,别和我在这称姐道妹了。
她们始终是她们,但态度是要发生变化的。
“臣女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殿下襄助,容臣女先将妹妹安置好。”兰庭说着,随手撒了一把鱼食扔进水里,里面的鲤鱼尽情地扑食,如同水中的一簇火焰般艳丽多彩,赏心悦目。
“你去哪里住呢?”巴陵公主为她感到忧虑。
兰庭莞尔一笑:“臣女既然这么做了,必然是有归处的。”
“好罢,咱们三日后出发,你这两日尽可忙自己的事情去,人也借给你用,不要怕那起子坏人。”巴陵公主看着兰庭,仿佛一个小可怜,蓦然生出了一种保护欲。
“臣女就在此谢过公主了。”兰庭忍着笑意,煞有介事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还了谢礼。
巴陵公主以袖掩面,轻轻地摆手笑道:“好啦好啦!”
夜色幽凉,薛珩独自一人,坐到了旧日和兰庭闲坐的亭子里,廊下的灯笼照在池塘里,白日碧波dàng漾的池水到了晚上,变得深不见底起来,仿佛能够将人吞噬。
不多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抬起头,孙桑海已经静候在外:“大人,小的有事容禀。”
“什么事,说吧。”他漫不经心地道。
孙桑海上前回道:“是奉大小姐吩咐去办事的人回来了,您可要见?”
光线灰暗,薛珩的神色看不清楚,声线平淡地问道:“他们,去做了什么?”
孙桑海犹疑了下,答道:“大小姐此前下令,吩咐他们……去杀了赵晟风灭口。”
赵晟风原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等到屠刀落在了头顶,他才知道。
人家所想的就这样吧,和他以为的结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