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登上山顶,坐在擂鼓山上俯看落凫市。甚水像一条白练把落凫市一分为二,倚水而建的高楼,如两条时断时续的山脉,一直延伸到景九山下。这些年落凫市在突飞猛进发展,城市的规模几乎膨胀了一倍,当年十八楼的地标性建筑电信大厦,现在也淹没在如笋的高楼之中。他在努力寻找煤都区所在的位置,看得眼睛有些酸痛,始终没有找到,思绪却仍然停留在那个要找的地方。这几年煤都区有太多的乱象,大都围着老凌展开的,老凌盘根错节的关系像一条织密的网,牢牢罩在煤都区的上空,让他感到窒息,他使出浑身解数,始终解不开老凌编织的这张大网。
擂鼓山上空飘着几团云,被风一chuī,飘逝在山那边。老邵正惋惜,从山这边又飘过来几团,比逝去的更大更浓更白。官场上的起起落落不就是眼前的云吗?没有哪团云能够永固不逝,逝去的又会被新的云替代,不管是新出现的还是逝去的,都只是一团雾气。老邵这么想。
老邵从山上下来,见老陶等在车前。
老陶给老邵打电话,司机接了,说老邵在登山。老陶想能在上班时间忙中偷闲享受落寞的人,一定被更大的落寞吞噬着。就坐车过来了。
老邵不愿回机关,老陶直接开车把他拉到郊外一家鱼塘。下了车,老陶从后备箱里取出两根鱼竿,找一处僻静的塘堤处,挂上鱼饵,说智者乐山仁者乐水,你享受了山的乐趣,也要享受一下水的乐趣嘛。把鱼线抛入水中。
老邵也学着老陶的样子,把鱼线抛入塘内。不一会儿便有鱼来咬饵,老邵慌忙去拉鱼线,鱼儿在水面上打了一个鱼跃,落入水中。老陶说新手都这么慌张,鱼浮只要一动就沉不住气。教了他一些垂钓的常识。老邵说我是急性子,急性子是不钓鱼的。老陶说正因为你是急性子,需要学会钓鱼,钓鱼不光磨性子,里面的学问多了去。老邵仰着头哈哈笑。
垂钓了一会儿,老邵觉得无趣,把鱼线拉出水面,坐在一边看老陶垂钓。吸了一支烟,老邵说老边已经给我诫勉谈话了,也等于为我以前的所有努力画了句号。老陶全神贯注在垂钓上,没有接话。老邵又感叹,说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也是白努力。老陶把垂杆固定下来,侧过脸说,你真以为天算吗?像项羽在垓下之围所感叹的。老邵没有说话,摇了摇头,摇过,又点了点头。老陶笑着说连你都不能说服自己。如果让我说句实话,你是毁在别人的人算上。老邵说我不知道船弯在哪里?老陶说你知道船弯在哪里。老邵说我没有那么多的城府也没有那么大的胸怀。老陶说是你的胸怀断送了你。老邵笑了笑,说我听不明白。老陶说你明白。老邵笑。老陶也跟着笑。
笑过。老陶说有些话我窝在心里很长时间了,想给你jiāo流一下。老邵说我俩还需要掖着藏着吗?老陶见浮萍一动一动往下沉,猛地拉了一下鱼线,感觉是一条大鱼,慢慢往回收线把鱼引到跟前,用网罩罩下去,一条十多斤的鲤鱼被拉出堤岸。老邵帮助把鱼装进鱼笼。老陶一边挂鱼饵一边问,你觉得老仝这个人怎么样?老邵想了想,说不是我篮里的菜。老陶问他是谁篮里的菜。老邵说来煤都区工作几年了,进步最大的是学会保护自己了。老陶笑着说我给你说话没有放线。老邵让他有话就说。老陶把笑敛回,说我把最近区里的有些事捋了捋,发现老仝这个人的作用不可低估,诸多事情上都有他活动的影子。老邵与他看法相同,却问何以见得?老陶就把老仝串通翟贵上访的事旧话重提。老邵说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
问他还知道什么。老陶说就说我吧。城建局的袁风停职后,就跟我抵上了头。他小姨子举报我有一条罪状,说我妹妹小陶当年从城建局调入财政局纳入财政全供手续,是我利用权力私下办理的,没有上会研究。这件事是老凌和当时的财政局长老仝一手办理的,只有他两人知道,现在被袁风拿出来当剩饭烫吃。老凌在换届中有想法,抖出来等于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他不可能做损人又损己的事。就只剩下老仝一个人了。
还有村里翟贵上访老陶的事。说我与老翟八竿子打不着,他怎么把矛头对准我呢?我怀疑背后鼓捣的人是老仝。小熊告诉过我,老仝支过饭局,邀请袁风、翟贵和小熊吃饭。饭局上袁风把抓到我的所谓把柄透給翟贵,怂恿他去告我,后来翟贵真的去告了我。我在想,老仝为什么这么热心安排袁风和翟贵在一起吃饭?何况像告状这样保密的事。知道小熊与我走的近,却偏偏让小熊出现在现场?是有意利用小熊,向我传递信息表明老仝是个局外人。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