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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找一酒店,落座,三杯酒下肚,袁风打开话匣子,先感叹如今官场如何险恶,一把手如何难当,云云雾雾说了一排子。乔福长以为局长遇到了伤心事,想找人诉说诉说,把他当成了倾诉对象,就顺着局长的话,城东城西说了一些一把手难当的话。袁风又说:当一把手作难再正常不过,因为坐的就是作难的椅子。问题是作了难,别人不理解;别人不理解也能理解,问题是别背后嚼人舌根;要说嚼人舌根也能理解,问题是别杜撰些无中生有的事。

  乔福长从局长绕来绕去的话里,已经警觉,但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就问是什么事把局长气成这样?袁风欲言又止,想把事情挑明问个究竟,又觉得挑明会把自己弄得尴尬。停了一会儿,思想斗争过摆了摆手说,都是些陈芝麻烂豆的事,不够一杯酒钱,喝酒!亲自给乔福长斟满酒,碰了杯。

  喝了一会儿酒,觉得不是来喝酒的,喝酒的目的没有到达。这时候看见包间里摆了两盆杜鹃花,花红如火,就走了过去,欣赏了一会儿,起了一个话题,说时代变化真快啊,快到像我这样的年龄就要看不懂了。做了一个铺垫,接着说:别的不说,就说消费吧,以前有了钱,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吃什么喝什么,现在呢,如果只停留在吃什么喝什么,就让人觉得层次低了。又绕了一下说:譬如说看病人吧,以前看病人带礼品,现在看病人就要买束花,要不人家会骂你土鳖。把话绕到花上,是想让乔福长由此联想到那件事,主动把知道的说出来。

  乔福长不懂他的意思,顺着局长的话说:所以嘛,以后局长不要过分限制这方面花费,你限制了,我这个办公室主任不好当。现在都在加qiáng横向联系,看人带束花,花钱少,却是感情投资。这方面你也要转变观念,学学黑金街道的党委书记仝世德。袁风嘿嘿一笑说:要与时俱进,与时俱进!端了一杯酒喝下,想拐到引出的话题上,又觉得性子急了,怕乔福长看出用意,再一次顿下,丢了话头喝酒。

  乔福长见局长喝酒投入,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就斟了满满三杯酒,端到局长面前。袁风端起一杯,晃在手里,拾起刚才的话题说:福长啊,花以后不但要多买,而且还要买上档次的,局里再穷,不差这俩钱。乔福长觉得局长开窍了,很高兴,又听局长问局里以前在哪个花店买花?袁风说这话的时候,用手指敲着前额,像是不经意想起这件事。

  乔福长把定点花店的情况介绍一下。袁风又问:这家花店的老板娘你熟悉吗?乔福长说:也熟悉,也不熟悉。袁风笑了笑说:怎么会又熟悉又不熟悉呢?乔福长也笑了一下说:咋说呢?说不熟悉吧,经常去买花,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说不熟悉吧,也仅仅买花时和她打打jiāo道。乔福长以为有人要走局长的后门,承揽这份生意,就问:局长是不是有熟人也开花店?袁风摇了一下头说没有,没事闲问问。就不往下说了。

  袁风把晃在手里的酒喝下,又问:福长啊,好歹你给我当办公室主任也这么长了,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乔福长一时脑子转不过弯,不知道局长葫芦里卖什么药,泛泛说道:挺好的。袁风又问:最近听没有听到我的什么传闻?乔福长终于明白原来局长绕来绕去是要问他这个话题的,感觉到局长似乎嗅到了什么。

  想把自己知道的花店的事情说出来,犹豫了一会还是觉得不说的好。官场里隐藏了太多秘密,有的是知道的好,有的是不知道的好,不管是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最好撇清这些秘密,因为秘密的背后往往是是非。

  乔福长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件事涉及到局长袁风和主管的副区长老陶的关系,如果说了出来,等于自己承认知道这个秘密,假如今后局长和副区长因为这件事发生什么不愉快,他就会夹在里面左右为难,最后落得里外不是人。还有,如果说了出来,等于把局长身上穿的衣服扒了下来,让他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这不是一口能探到底的深水井。

  想到这些,乔福长装着一脸认真的样子说:听到的传闻真不少,但没有局长的传闻。袁风追问了一句,说的是真的吗?乔福长说是真的。言之凿凿。袁风摇摇头,笑了笑说喝酒吧。乔福长从局长的表情里看出来对他的不信任。

  喝过酒,袁风回到家里,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睡不下。本来,约乔福长喝酒,是想印证一下小丁说的话是否真实。如果乔福长说知道了这件事,他会从知道的方面入手想对策,堵住乔福长的嘴,修复与副区长老陶的关系;如果也是道听途说,他就不会在意,道听途说的话往往都是捕风捉影的,捕风捉影的,又是可信可疑的,可信可疑的,自己轻轻抖落一下就抖落下来,嘴在自己脸上长着,想怎么解读就怎么解读。但没有从乔福长嘴里澄出实底,他心里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