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酒后,袁风便把乔福长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放在一边,开始对他对自己的态度生了气。知道不知道给老陶送花的秘密,变得不重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解决的办法,问题是这样不重要的事,乔福长却当成了宝贝藏着掖着不愿讲,着实让他伤心。乔福长是他用筛子筛出来的办公室主任,哪个办公室主任不是和单位的一把手贴心贴肺一条心?不是一条心的办公室主任,放在身边等于安置一个克格勃。他对乔福长的忠诚从来没有怀疑过,喝过酒后,在心里就打了鼓。
他也站在乔福长的角度想过这件事。是怕说出来局长脸上挂不住尴尬吗?选你当办公室主任就是把你当成了自己人,在自己人面前无所谓尴尬不尴尬,想不通为什么还掖着藏着不对他掏真心?是怕说出来会失去局长的信任吗?知道局长的秘密越多,越能和局长贴在一起,越能得到信任,这是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乔福长就不明白?是怕今后夹在他和老陶之间两处为难吗?办公室主任是局长选出来的是局长的心腹,副区长毕竟和他隔一层,尿尿再热也浇不到他头上,乔福长如果想脚踩两只船,这样的办公室主任留着还有何用?
袁风有了换掉乔福长办公室主任的想法。
第7章
袁风下决心换掉乔福长办公室主任,与后来煤都区发生的一些事情有关,这些事情其实就是区委书记老邵和区长老凌之间的较量。
乔福长被选在袁风身边当办公室主任,除了乔福长符合袁风的用人标准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乔福长的妻子小凌是煤都区区长老凌的堂妹。当初袁风安插乔福长在身边当办公室主任,有想与老凌加深感情的原因。
在煤都区,可以不注重与书记老邵的关系,但不能不注重与区长老凌的关系,老凌把私人感情看得比工作重要,是靠广泛的人脉关系一步步被提拔上来的。区长老凌在区里虽说是二把手,从参加工作就窝在煤都区没有挪过窝,把根盘在下面一圈又一圈扎了一层又一层,没有人能撼动他的根基。他是地地道道的本地和尚,本地和尚有本地和尚明显的优势,无论念什么经,都有人愿意听。老凌在区里成了话不说二遍,地不犁二茬的人物,伸出一扇巴掌能遮半个天。袁风撵的是老凌的上风。
与区长老凌相比,区委书记老邵是标标准准的外来和尚。
老邵被市委派下来之前是前任□□的秘书。通常,秘书出身的人斯斯文文优柔寡断,可老邵不斯文也不寡断,且是个急性子,说话连珠pào似的,语速快,又不绕远,办起事来不拖泥带水,瓜是瓜秧是秧,互不缠绕,像行伍出身,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啥事都不在乎,这是他的表面。其实,他心细如豆,啥事都在意都在乎,肚子里有一副算盘拨拉来拨拉去地打。官场里爱说某人有城府时,喜欢用“喜恶不形于色”形容,说的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啥事都不放在脸上。老邵是啥事都放在脸上,总是一副脸,只不过,放在脸上的永远是大大咧咧的粗线条。
“不形于色”和“一副脸”都是一样样。“不形于色”容易让人琢磨,琢磨是什么样的人,琢磨想的是什么事;“一副脸”就省略了这些,既然外在都表现是什么样的人,当然能猜到想的是什么事。老邵是用他“一副脸”掩藏了心里事,比“不形于色”的人更高明,更狡猾。老邵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对人际关系熟练,单位机关里的人平常浮在面上无所事事,无所事事就琢磨人琢磨事,又是芝麻绿豆的事,在芝麻绿豆里把人际关系琢磨透了,就成了人jīng。
老邵对人的掌控与老凌对人的掌控可谓色同毛对,不分上下。
老邵没有露出真面目。刚从上面派下来,还没有掌控下面的情况,就把自己的一副脸的优势发挥到了极处,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把工作标准和工作尺度能放多宽有多宽,该发脾气不发脾气,该批评人不批评人,就像耙地的犁耙,把犁齿调到最宽处,宁愿把硬土坷拉漏掉,也不去触碰,害怕人还没有站稳脚跟,就得罪一大片。老邵的假象迷惑了许多gān部,都觉得他好糊弄。区里好事的闲人给他画像,说好糊弄的领导都能力平平顺风尿湿鞋,这样的领导,罩不住跟随他的人,在任用gān部上往往说话不硬。说话不硬又不能罩住下面的人,在后面追撵不追撵都一样,因为这种领导坏不了什么事,也好不了什么事。
煤都区财政局长仝世德就有这种想法。
年初区里开人大会,仝世德代表政府做财政报告。有一笔财政支出没有明细出处,只笼统报告支出了多少钱。区委书记老邵害怕代表组讨论时代表们发问,就在办公室里告诉仝世德给他准备一份支出明细。仝世德嘴上说“中,中”,却转脸把这事忘了。偏偏在分组讨论时候,有代表提了出来,老邵说不出来,弄得脸红脖子粗,就把这事放在心里了。人大会闭会,老邵参加集体宴会,在楼道里遇见仝世德,停下脚步,一本正经说,仝局长,如果不忙了,能不能把财政支出明细给我报一份?虽然一脸平静,仝世德看到的却是满脸的忿气。老邵这么一提醒,仝世德想起了这件事,是自己无意间忘掉了区委书记jiāo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