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容仪却不gān,他团在他身前,歪歪扭扭弄了半晌,歪着脑袋去一根一根地找。

  相里飞卢也就静静地等着,任由他在自己怀中拱来拱去。

  夜已经很深了,车夫、随侍都睡了,外边只有细密的雨声,和容仪模糊的咕哝一起,响成某种恒长的频率。

  相里飞卢昨天就被这只凤凰折腾得一宿没睡,临行前又耗费了jīng力与元神做了佛塔结界,困意渐渐上涌,握着象牙梳的手也渐渐地松了。

  只是困倦中他也还在想,想着或许想回答这凤凰的话——既然从前也有人给他梳毛,也有至亲骨肉,那么何不爱人?

  何必与他纠缠到此。

  只是没问出口,问了或许也没什么作用。

  “我找到了!”

  他忽而听见少年人的话音,刹那从沉沉困倦中惊醒,有什么软软的东西,细碎地扫过他的脸颊。

  他一睁眼,怀里一沉,容仪的呼吸就贴到了他面前。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了原身,少年人的模样,趴在他怀里,凑得极近,手指夹着一缕柔软乌黑的头发,得意洋洋地要展示给他看:那缕头发从中间被梳断了,现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

  马车狭小,相里飞卢靠侧边倚靠着,身边放着一卷书,书卷上带着檀香的气息。

  而容仪这次是真真切切地趴在了他怀里,他一低头就是他乌黑的头发、jīng巧的鼻梁与上挑的凤凰眼尾,长长的、漆黑的睫毛,底下的眼睛一派澄澈。

  还有原本他拎着扣在怀中,凤凰的翅根——现在是少年的腰背,细而莹润,软得不像话。

  第7章

  这一刹那,相里飞卢的指尖如同着了火一样,滚烫僵硬。

  他下意识就要推开他,容仪却攀着他的领子不放,两只胳膊大大方方地圈住他的脖颈,俯身贴在他耳畔。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发丝和颈间:“你不要躲我,你替我梳毛,礼尚往来,我也替你梳一梳。从前我替那些人梳毛,他们都躲,可我们凤凰,也只给最亲最好的那个人梳毛。”

  他伸出手,细长白净地手指划过去,轻轻覆住相里飞卢的手,带来温凉暖意。

  相里飞卢下意识地要抽回手,却又听见容仪咕哝了一句:“你不让我用法术,可你又不肯听我的话。”

  这话听起来很平常,就像是少年人最普通的抱怨。

  相里飞卢抬眼注视容仪的神情,想起他在佛塔时见他第二面的做法,容仪用了一个定身术。

  容仪论法力,远在他之上,甚至远在孔雀大明王之上。

  他要做什么,他其实拦不住。

  容仪破他的囚神法决时,甚至没用法力,只是踏出门而已,凤凰火的业力已经可以让佛光笼罩之地充满焦枯。

  如今这凤凰显露出的乖巧的一切面目,都只因为他当他认养了自己。

  相里飞卢不说话,压抑着吐息,也不再动了。

  他浑身僵硬,苍翠的眼里弥漫着浓重的情绪,压抑起伏。

  而容仪浑然不觉,他仍然抱着他的肩膀,趴伏在他怀中,偏头侧颈,将下巴轻轻搁在他肩头,伸手去为他梳理头发。

  那是林间鸟儿们最常有的姿态,jiāo颈缠绵,吐息温热。

  相里飞卢的头发很顺,很漂亮,原来在佛塔时束起来,配一个简单质朴的青玉弁,端肃而威仪,容仪的指尖勾来勾去,其实反而将他原本的头发弄乱了,青丝缠在白皙的指尖,间或扯不开,还弄断了几根。

  他心虚地收回手,抬眼看看相里飞卢,但那双翠绿的眸子里并不像是在生气,只有某些复杂而凝重的情绪,那对蝴蝶一样的睫毛,也和上一次一样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容仪于是继续趴在他怀里,手缩回来,不再勾他的发,而是开始不怀好意地往相里飞卢胸前摸,安心地贴着他硬实宽厚的胸膛。

  “你很好,上一个养我的年轻人,我要与他梳毛,他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我不明白。被我梳毛是很可怕的事吗?”

  容仪高高兴兴赖在他怀里,继续回忆,“上上一个,他很会喂凤凰,见我第一面,剥了练实捣碎,伴着琼花玉露浆喂给我吃,我觉得很好吃,于是也给他喂,但是他也吓得连滚带爬跑了。我也不明白,我们反哺,也是做凤凰的礼仪……”

  相里飞卢没有答话,容仪还趴在他怀里,少年人地躯体一动不动久了,他渐渐也习惯了这种触感,僵硬的脊背慢慢软化。

  他想着,容仪所说的反哺,大概就是鸟儿间嘴对嘴喂食的那种喂法。

  “上神,有些事,莫qiáng求。”

  容仪抬起眼,望见相里飞卢那双翠绿的眼已经镇定下来,恢复了平常的淡静。

  他问道:“什么叫qiáng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