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一下,他接着说,“传功的事,若现在停下来,便前功尽弃了。”
青湛与他练的功法都是《己恕》,由他来传功再合适不过,见沐染不大赞同的样子,他补充道:“传些内力给他,大不了我以后再练,不过废些时间罢了。”
他倒是无所谓,只是青湛等不及,若等他功成再输内力给他,怕是没什么用处了。
“若是你已将《己恕》练成,倒也无妨,如今功法半成,自己尚且保全不了,再要散出内力,太过危险了。”
“所以要沐谷主帮帮我呀。”霍云依旧一副全不在意的样子,神色甚至有些无赖。
沐染一滞,少有的觉得头疼。
他倒是有办法,无需霍云出力便可助青湛恢复,只是想起一些过往,想起自己的师傅,一时犹豫难言。
收了桌上的东西,起身欲给霍云配些药,又忽然转回来,问:“你方才说,他脱离渠门了?”
“是。”霍云望着榻上的人,“他身上的刑伤你也看见了,渠门的规矩,若要脱离,只需过刑堂的四十九刑。”
沐染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过四十九刑,说得倒是轻松,只有见过那些伤的人才知道有多危险。
他原来,竟是以这样的代价换来的自由。
霍云见他一脸不可思议,嘴角似有似无一抹苦涩,像是自嘲,“你说我这些年,待他也算不错,他还是一点不信我,一点不愿欠我的,傻子一样自投罗网,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还是要我来救,他若是肯再等一段时间,等我功成出关……”
他忽然不说话了,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眼底锋芒闪烁。
门主答应了他,会派人去暗示青湛暂时不要回渠门,为何他到最后还是回去了?
还有夜家的误会和山林中的刺客……
见他忽然不说话了,沐染温声劝道:“他许是,不想牵累你。”
霍云怎会不知,只是正因为知道,他才更生气,他脱离渠门,莫不是也要与他断绝联系?
屋内沉默了一阵,沐染走到榻边,检查了一遍青湛的手骨,微蹙眉犹疑道:“他身上这些刑伤,很多都是致残致命的,只是行刑的人似乎刻意避开了要害,才没让人真的伤重不治。”
之前一直以为是夜寒月为了留着青湛的命拷问,才没有真的痛下杀手,今日知道这些是在渠门所伤,心中却更疑惑了。
他回头看着霍云,“是你安排的?”
霍云摇头,“行刑的人,是琪阁阁主苏风,许是他吧。”或许是门主,不得而知。
沐染愣了一下,回过神倒是更嘲笑自己的偏见,渠门也许确实不若他想得那般血腥脏恶,至少,青湛在不幸中遇到了愿意放他一马的人。
只是那些伤,再怎么避开致命之处,依旧很严重,他行医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有谁伤得如此重,伤口如此多。
他莫不是没有痛觉,如何能承受得了那般折磨
房门外,沈呈锦一动不动地立着,脸色苍白,手无力地提着水壶,几欲握不住。
他说十日便归,说要回来娶她,原来竟是以这样的代价。
她享受着与他相许相爱的甜蜜,不知道他要为此受尽折磨。
几次将手放到门框上,又几次落下,最后抹净脸上的泪水,收敛好神色,推门进去。
坐在椅子上的霍云见是她,笑着招招手。
沈呈锦走近,张口一时无言,许久只道:“谢谢。”
霍云挑挑眉,“等木头醒了,你叫他来亲自与我道谢。”
他眼带笑意,沈呈锦稍微放松了些,点点头,将水壶放到桌上。
沐染这边配好了药,提着药箱走来,“小锦,这里先jiāo给你。”他转而向霍云,“霍公子,随我出去一趟。”
霍云从椅子上跳起来,几步走近,跟着沐染出来门,临走很贴心地将房门关上。
沈呈锦倒好水,亲自试了温度,走到榻边。
青年依旧昏迷着,身上缠满了纱布,只套了一件白色的中衣,脸色白得快要胜过衣料。
沈呈锦用勺子点了些温水,轻轻润着他的唇瓣。
小半杯水用尽,她脱了鞋子侧身躺在他身边,不敢去抱他,怕碰到伤口,撑着身体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额头,又吻了吻他的唇。
再躺下的时候,泪水吧嗒滴落在枕头上。
她的手放在他包扎过的手旁边,轻唤一声:“湛湛……”
没有人回答,沈呈锦勉qiáng而无声勾勾嘴角,贴在他耳侧,像是呓语般:“我娘亲已经答应了,等你伤好,我们就成亲。”
“爹爹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我还要带你见一见他,你放心,我爹爹很温和的,不会凶你。”
泪水流淌,她的声音变了调,“你都不告诉我,只让我等你,如果……如果知道你回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