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停留后,执生又走了,这一次又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他。
随着她逐渐成长的身体,对执生的思念也与日俱增,加之时常伴随执生一同出现的雅笙大人名字,她的思念也愈来愈强烈,扭曲与病态。
她日夜不间断的修炼,终于逐渐摆脱了被欺凌的日子,以前欺负她的鬼,都被她逐一欺负了个遍,谁将辱我,誓死要偿!
她与第四层的另外七鬼霸山为王,各不干预,其余的小鬼只能各自依附着她们而活,毕竟在这里...鬼也是能灰飞烟灭的。
她权利越来越大,她的性格变得更加扭曲,她开始无意识的模仿着雅笙大人的说话方式与姿态,就希望哪天执生大人可以再多看她一眼。
可当有一日她换上雅笙大人常穿的衣服,摆出她的姿态迎接他的到来时,等来的却是他不屑一顾的轻视。
她明白他随时的冷冰冰,明白他永远的面无表情,可这次,她却是实打实的被他的冷灼伤。
她逐渐心灰意冷,她不明白,明明她眼中的爱慕是那样炙热,他为何会视而不见。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小女孩了!他可明白?
时间会淡化一切,她原本不信,她对执生的感情已经刻入骨髓,是死也不会忘记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被区区时间淡化?
不过后来她又信了,太久的爱而不得,让她不得不分出一丝心来保护被爱灼伤的遍体鳞伤的自己。
后来有一日,冥府凶兽暴乱,整个冥界不得安生,凶兽镇压在冥府各处,自前任府君以身祭兽将凶兽镇压后,这才过了多久凶兽又开始不安分了,索性只是闹脾气似的小打小闹一番。
四层虽受了些波及,不过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就在这时执生大人一袭灰袍悄然而至,他带来一个消息,说可以悄悄放一些鬼出去。
出去?这是多么有诱惑力的一件事情啊!
大家争先恐后的涌上前去,脸上满是希冀与欲望。
但出去哪是有那么简单的,出去的鬼需要听从大人的安排,每个鬼都需要杀人将那些人的灵魂献上去,而且还会有修行之人干预,一不小心就可能灰飞烟灭,不过若事情成功,便可以放他自由。
这也是极大的诱惑了,比起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捱上百年甚至更久,还不如拼死一搏。
不过执生早已选择好了带出去的鬼,都是些小鬼,八个法力较强的他一个也没选。
八个大鬼自然不愿意了,但他只说放些小鬼出去还好,将大鬼放出去了,冥府势必会派出大量阴差前去抓捕。
而且承诺以后会让他们八人早日出第四层,入六道轮回。
这不用冒险又正当的方式自然是更好的。
但她却不愿意,她不想投胎不想入六道轮回,不想到没有他的地方去,她已经习惯了仰望执生而存在,根本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
她站出来,道:“执生大人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你得带我一起走。”
执生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你能力低微,这太过危险,你想过被抓回来等待你的会是什么刑罚吗?”
他的目光还停留在她小时候,就像他一直忘记她已经长大了一样,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女孩了。
“求你。”她从未求过他,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出这个字眼。
执生叹息了一声,终是同意了。
其余七个大鬼趁着执生安排的时间将她拖到一旁,教给她阵法将阳间与第四层的通道连接,让她趁机将通道打通,将他们放出去。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有这个想法。
这比逃出冥府还要可怕,若被人知道,必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她摇头不肯同意。
但她一个鬼哪里敌得过七鬼,她被迫在体内种下了万鬼浮屠的种子,这是他们得以要挟她的法宝。
她终是无可奈何,现在走的又何尝不是一条不归路,多一道罪名有何区别?
她逃出冥界后就来到了人界,她在人间漂流了很久,看尽了她生前没有看过的所有景色,最终还是回到了她的故居——幽州。
她选择了一个十分完美的身体,照着雅笙大人的模样挑选出来,她可以摆脱以往那个丑陋的面容,她想了好多好多,可惜,他没能听出她的暗示。
直到她死也没有,她的一生啊,尽是苦楚与悲戚,这次,她终于也可以摆脱这一切了......
“求你不要伤害他,幽州的事都是我做的,是我私自从地府逃出,害人性命,他只是受我的蛊惑!”三娘子满手是血,死死的抓着林休宁的衣角,想证明她的话是真的。
“他会受到他该有的惩罚,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你不用抢着替他揽罪。”林休宁看了眼旁边晕过去的乔然,有些担心,但眼下还有事需要他处理,也只好按捺住急切的心。
“说,你助凶灵害人到底有何目的?”他语气严厉的逼问执生道。
执生偏过头,丝毫没有自己沦为阶下囚的自觉,冷漠道:“没有目的。”
“你就不怕我会让你灰飞烟灭?”
“有何可惧?”执生淡淡道。
两人目光交汇,谁也不肯相让。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这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一团紫雾。
从中幻化一台台阶梯蜿蜒而下,一个男人缓缓走下,阶梯也随之消失。
男人一脸温和地走过来,一身玄紫轻衣,华贵不失庄重,几股小辩更添几分异域风彩,额间一点朱砂,紫瞳妖冶,他轻轻微笑道:“不久前有一批厉鬼作乱逃出冥界,我已经派人尽力抓捕,没想到还是给大哥添麻烦了。”
他手中拿着朱红色念珠,气质儒雅仁和,继续道:“这执生奉命将厉鬼抓回,现在反而包庇祸害实在该死,我这就将他带回去严厉处罚。”
他自说自话的就将所有事安排好了,没林休宁给反对的时间。
林休宁轻笑着摇摇头,“你还是老样子没变,做事急躁,你可审问过他了?”
紫衣男子水中轻拨着红玉念珠,笑的讨好,“大哥不是已经审问过了,能有什么?不就是这女鬼引诱了执生,他一时犯了错,我这就是来给大哥负荆请罪来了,我御下无方,该怪我才是。”
“你这是在纵容包庇他。”林休宁不满他的妇人之仁。
“大哥清楚的,我胸无大志,领了个阎王殿的虚职管着,身边就这几个忠心的人,我也不好寒了他们的心,况且他也没有大错。”紫衣男子莞尔道:“说到底这都是大哥的错。”
林休宁失笑,“怎么说?”
“当年父君故去,将冥界托付到大哥手中,大哥却什么也不管直接跑到了人界逍遥,留下我给大哥收拾烂摊子,我没有大哥的才能,只能勉强管着,还总是出乱子,忙的没有时间管他们了,这才导致执生走歪了。”紫衣男子越说越不是滋味,眼神无声地控诉着他的任性。
说到父君,林休宁眸子暗淡下来,“你扯远了,我们在说执生的事。”
林休宁最不愿意提起父君的事,紫衣男子知道自己说错话,有些心虚。
“不就是在说他的事......”紫衣男子小声回道。
“墒容,他们两个你打算怎么办?”
墒容叹了口气,“那便将执生扔到十恶地狱,是死是活全看他的造化了。”
“还有几人与他们交手时被一个邪玉观音所伤,那东西在何处?”林休宁问道。
墒容眼神一暗,很快恢复从容,道:“邪玉观音?那是何物?”
林休宁加重了语气,“你真的不知?”
“你不信我?”墒容与林休宁对视,两者的目光坚定,毫不退缩。
“不是。”林休宁随后移开眼神,不过那毕竟出自冥界,他简单地描述一番后,墒容才恍然大悟,“这症状倒是与灵族囚禁的食渊兽所伤的伤口很像。
食渊兽依玉而生,喜食人魂精气,天性胆小,但身上的刺有剧毒,难惹的很,不过这东西几乎灭族,剩余的也都被关在灵族禁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墒容苦笑一声,“我知道了,我的嫌疑最大嘛,不过这真的不是我做的,想是前段时间冥界大乱,也跟着逃出来了吧。”
三娘子忙说话:“是,是我趁乱逃离时正好看到它,便捉了来藏于玉内。”
林休宁问:“那东西现在何处?”
“我恐它坏事,已将它杀死。”
“那岂是你这样修为的鬼能杀死的?”
“有执生大人助我。”三娘子解释:“那本就只是一只幼崽,还需要喂养,可我上哪里给它找那么多人类,它饿极了,便自己出去找食,这才...酿成大祸。”
她短短几句话,不仅将自己摘了出去,还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食渊兽身上,最后食渊兽被她杀死,死无对证,当真是好。
“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
“大哥别生气。”墒容忍痛割爱从袖中拿出一个墨瓶,“这是紫元丹,可解食渊兽之毒,你拿去救人吧。”
林休宁接过,抬眸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舍得。”
这紫元丹乃是上天境大乘所炼,不仅取材珍稀,炼制也极耗费精力,千年才出了那么三瓶,极为珍贵。
“说来也惭愧,这是我管理不善才出的纰漏,自然要想办法弥补了。”
“至于她。”墒容眼神微眯,伸手朝三娘子的方向做了个禁锢的手势。
下一刻三娘子竟被生生从那具躯壳里面拖了出来,像是被一只虚无的手扼住脖子,升在半空中挣扎。
“殿...下...不要。”三娘子丑陋的面孔再次暴露在人前。
自从适应了那副人类面貌,她便愈加厌弃自己模样,她想在那副皮囊下死去,连这样卑微的愿望都无法完成吗?!
墒容以为她在求饶,轻笑道:“这般不知足,以你犯下的过错死几次都够了,还想求饶?”
“殿下。”见此情景,执生忙朝墒容跪下。
“求殿下饶了她,这都是属下的错。”
“三娘子虽有错,也是属下管教不严,求殿下惩罚属下吧!”
事已至此,他只能恳求殿下饶恕。认识三娘子那么多年,实在是没想到,她会替他挡剑,替他揽罪脱身。
可...这竟是为何?看着三娘子那决绝的眼神,他居然莫名有一丝心慌。
墒容的笑意淡了,眼神透着冷意,“执生啊,你还真是学坏了。”
“那便由我助你看破红尘吧。”说完,他抬起的手轻轻一扬,一道紫光飞出,直朝三娘子而去。
林休宁本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这件事总觉得透出几分古怪,墒容出现的这么及时,很难不让人怀疑。
“不要!”执生大喊一声,愣在原地。
三娘子被法术击中,身躯一震,她伸出手努力想抓住执生,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变得虚无。
“执生,你可知道,我...我...”她急切地表达,最后却只有一声叹息,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那几个字,无数心事和那来不及诉说的衷肠,化为一滴悔泪,滑落......
最后化作点点星辰,微风一吹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