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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玉有些担忧的看着白淼。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扯了扯白淼的衣角,白淼放下拨开草木的手,收起冷淡的眼神,转头看她。
“我们走吧。”
她浅浅笑着,像是刻意的安慰,不愿让红玉担心。
芜菁没有打算解释,也不打算评论,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殿下请”,专注带路。
去醉月亭的剩下的路上,三人一路无言。
裴思锦离开花园时,芜菁提前安排好的人从角落走出来,告知她白淼到访的事。
她难免诧异,毕竟白淼这个时候来裴府,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刚从裴珬的魔爪里逃出来,又要去应付那个聪明绝顶的皇女,裴思锦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她转身要往醉月亭去,可裴珬跛着脚走向她的画面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终归不忍。
“六小姐还在园子里,像是崴了脚,你去把她带回梅园,顺便找大夫瞧一瞧。”她皱着眉吩咐。
“啊?”小厮不豫,毕竟从前关于六小姐的事这位五小姐都是要亲历亲为的,只是这一年六小姐少在外走动,这样的事便少了罢了。
裴思锦不耐烦,“啊什么,照做就是了。”
她一甩袖子走远,小厮仍然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位祖宗。
裴思锦赶到醉月亭的时候,芜菁已经离开了,白淼望着远处出神,只有红玉拿起桌上的糕点品尝,一脸餍足,算是画面里唯一的动景。
裴思锦拾阶而上,登上亭子。
“殿下。”她屈膝下拜,行跪拜大礼。
白淼却迟迟没有回应,依旧是望着远处的天际出神。
就连红玉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忍住了要去拿糕点的手。
白淼显然是故意的,故意要罚她,给她一个警醒,可裴思锦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良久,白淼终于垂首看她,淡淡道,“起来吧。”
裴思锦站起来。
“殿下到访,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白淼的目光有些轻蔑地从她脸上扫过。
“你是裴家家主吗?”
裴思锦愣了愣,把头埋得更低,“不是。”
“若是凤宫之主到此,前来相迎的也必定该是裴家家主,你既然不是,又有何值得风宫之主亲自来见。”
裴思锦暗暗琢磨了一会儿这番话的意思,突然明白自己方才的跪拜大礼才是真真多余了。
她再次抱拳告罪,“是我欠缺考虑了。”
白淼方满意了,指着自己对面的石凳对她道,“坐吧。”
裴思锦原本还有些忐忑,但看见红玉又心满意足的吃起了糕点,才算真正放下心。
“还未恭喜殿下回宫,到台阁出任。”
“不过是没什么用的闲职。”白淼淡淡道,脸上的确看不出欣喜。
“殿下出宫不易,想必不是刻意来探望闲杂人等的吧?”
白淼笑了笑,“的确,我最近寻到一物,觉得独赏无趣,你或许会感兴趣。”
“殿下都这么说了,想必是件宝物。”裴思锦左右看了看,却并不见红玉与白淼带着什么,只好露出疑惑的表情。
白淼的扇子轻轻敲在石桌上,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
“既是稀世的珍宝,自然不该随随便便带在身上,否则半道被人抢去,我该找谁说理呢。”
“也对,也对。”
“不过那宝物盛名在世,你一定听过它的名字。”
白淼弯起来的眼睛无端让裴思锦生出一丝惧意。
“还请殿下明示。”
白淼朱唇轻启,缓缓道出,“霜白剑。”
裴思锦顿时惊讶的嘴唇微张,有些失态。她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细思之下,白淼所说是真是假在真正见到霜白剑前难以定论。
霜白剑是鸣珂帝白珂月的随身佩剑,曾与她征战四方,打下属于丹颐的一片天下,鸣珂帝登上帝位后,这把剑便被请入神兵阁供奉,直到鸣珂帝驾崩,却有人发现霜白剑早已不知所踪。
但霜白剑出名早在此之前,这把剑铸造于几百年前的乜国,由乜国的开国之君赠与开国功臣简氏一族,是一把上斩昏君,下诛佞臣的权力之剑。
可随着朝代更迭,乜国的皇帝们都开始忌惮简氏一族手中的权力,直到两百年前,简氏一族覆灭,这把剑随着流亡他国的简氏遗孤消失,再出现时,是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剑妖简凝手中,一人一剑,将准备南下攻打楚国的大乜先皇帝劝回了京城。
剑妖死后,霜白剑被其徒弟大乜的天赐长公主墨珂继承,最后落入白珂月手中。
这把剑的经历可谓传奇,但天下人对它的评价并不好,尤以凶煞着称,不过都是因为它的主人大多权势滔天,却不得善终。
但对于裴思锦来说,这把剑的出现是可以颠覆她整个人生的。
当年白珂月与裴荆定下北归之约,便是以霜白剑为契,但因为鸣珂帝驾崩后霜白剑失踪,便无人再提此事,如今霜白剑若当真现世,京城恐怕又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殿下,此事得容我与家主商议一二。”
裴思锦表情严肃,她心里隐隐猜到白淼想做什么,可就丹颐朝堂几十年不变的格局来看,她想做的事可不只是简单的伤筋动骨。
白淼下巴微扬,笑得放肆张扬。
“我说的是认真的。”
裴思锦没跟上她的思路。
“殿下说什么?”
“你刚到的时候,我曾问你是不是裴家的家主,我是认真的,有了霜白剑,我说你是,你就是了。”
“草民惶恐!”裴思锦匆匆站起来,甚至被石凳绊了一下。“家主对我有恩,且是我的血肉至亲,我万万不会做僭越之事。”
白淼脸上的笑渐渐淡去。
“可是我不愿再等了,裴复的种种作为已经让我厌倦,我很难有耐心等到他病死的那天,你明白吗?”
裴思锦为她话里的深意打了个寒战。
“殿下,裴家对凤宫绝无二心!家主从前的作为或许让殿下失望,但我敢保证,再不会有下一次了!”
白淼突然站起来,看上去是打算离开的样子,红玉后知后觉的跟着。
在走过裴思锦身边的时候,她侧目去看那张诚惶诚恐的脸。
“那些原本就属于凤宫的东西,别逼我亲自来取。”
裴思锦握拳的手紧了紧,最后也只说了一句“恭送殿下”。
白淼与红玉一前一后走下醉月亭的台阶,在台阶尽头的不远处,竟站着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裴珬扶着一棵树的树干,焦急的张望,直到看见有人走出亭子,走到她面前。
“你是谁?”裴珬警惕的看着两个陌生人。
白淼笑了笑,打断打算出言呵斥的红玉。
“只是此间的客人。”
裴珬皱眉,她方才明明看见裴思锦向这人行礼。
“你与思锦是什么关系?”
“关系?”白淼想起之前透过花墙看见的那一幕,脸上虽还是笑着,眸光却冷下来,“朋友。”
裴珬被面前这位“公子”注视着,无端生出惧意。
“你走吧。”她往身后退了退,几乎整个人都贴在树干上,也算是给白淼红玉让了道。
白淼并不打算多做纠缠,轻轻点头示意后,就快步离开。
直到那两人走远,裴珬方觉得周围的气氛轻快下来,她呼出一口浊气,偶一抬头,却发现裴思锦就站在醉月亭的台阶上,遥遥看着她。
白淼走出裴府的大门,芜菁却早早在门外等着了。
“恭送公子。”有外人在,她不好再称白淼为殿下。
白淼看着她,目光深邃难明,“你这避嫌倒是避的完全。”
其实早在醉月亭里,芜菁借口离开时白淼就明白,她是不希望裴思锦到达醉月亭的时候,看见她站在自己身后。
芜菁不置可否。
“你在裴府里,好好照看裴珬,千万不能让她有一点意外。”
芜菁怔住,从前白淼是从来不提裴珬的。
“公子,裴珬是...”
“我知道,所以她也该承担那个身份带来的责任了。”
芜菁盯着白淼那双毫无暖意的眼睛,震惊的无以复加。
息悯皇后希望自己的女儿无忧长大,从前以白淼对息悯皇后的尊敬,她是万万不会做令息悯皇后泉下不安的事的。
白淼的手拍在芜菁僵硬的肩上,像是打碎了一尊泥塑。
“你从前说裴思锦与我很像,我便对她高看一眼,可如今看来,你大概是看走了眼。”
白淼与红玉走远,最后只剩下芜菁立于门前,巍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