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寻的肩头撑着李缜色手掌,老先生的话又如千斤巨石,两者兼施,他有些承受不住。
但是这话却是出奇的有效。
陈沅知好像信了。
“这儿容易被雨溅着,我们进屋说吧。”
陈沅知让开一条道,让李缜走在前头。她扯了扯搭在肩上的披风,纤长的柔指搭在系绳上犹豫了好一会,长呼一口气后仍是解了下来。
她踮着脚,僵硬地伸出手。因二人的身量有些差距,一张披风高举之时正巧挡住了她的视线。
陈沅知蒙头走着,没走几步就撞上了停下步伐的李缜。
她缓缓地放下披风,露出一双眼,只见男人歪着脑袋,正好整以暇地瞧着她:“陈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方才撞着他胸口时,二人离得近,虽说陈沅知今日一身男儿装束,在旁人看来无甚怪异,但她自己却清清楚楚地知晓自己的身份。
小脸泛着浅粉,那是姑娘家骨子里带来的羞赧。
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扬了扬臂弯的披风说道:“李大人内伤未愈,走在廊间极易被雨水溅着,用披风挡上一挡兴许可以遮些雨珠。”
陈沅知语气诚恳,另含了几分担忧。今日的天气不算太凉,若无这场风雨,一件薄衫便已足够。
偏偏天公不作美,雨一下天就凉了。
她勉qiáng维持着自己的仪态,仰着脸,勾出一抹笑,尽可能地使自己自然些。
这些小动作,无一不入了李缜的眼。
她自以为瞒得极好,其实,自打在侯府瞧见她的那刻起,李缜就认出她的身份来了。
先前在御花园见过一次她身着罗裙的模样,桃腮带笑,迤逦婀娜。虽只一眼,却也确确实实地惊艳了他。
回府后,他只要一想起御花园的碰面,就觉得仿佛在那见过这位姑娘。
彼时他只觉得陈沅知瞧着眼熟,而后碰面,她也总是蒙着面纱,面容模模糊糊的,无法将她与进奏官的样貌对应起来。
直至侯府那回,她冲着二皇子行礼。轻盈的袖口中露出半截纤柔的指头,骨指上泛红的擦痕,教他瞬间想起进奏院的小进奏官来。
这世间哪有这般巧的事,小进奏官前一日才压伤了手,后一日这擦痕边出现在了陈沅知的手上。
化淤膏虽灵验,却也无法一夜之间彻底复原。
弄清她色身份后,也正好应证了他心里的疑惑。
怪不得他初见陈家姑娘时总有种油然而生的熟悉感。原来二人早在云来酒楼就碰了面的。
“陈大人,你再走近些。”
瞧她一脸仓皇的神情,李缜不禁勾了勾唇角。这是他头一回觉得。男儿装束的确方便许多。
既是她自己有意隐瞒,那这事便暂且搁置一旁,不去揭穿她的身份。
听着这摸不着头脑的话,陈沅知不解道:“走近些做什么?”
李缜并未回她的话,而是接过她臂弯上挂着的披风,一手捻着一角,绕至她的身后,将披风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身上:“衣裳湿了。”
这话说得极轻,又恰巧落在耳侧。她一个激灵,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扯着衣料。饶是她故作镇定,耳根子也即刻红了起来。
李缜用余光瞥了一眼红透的耳垂,后退了一步,语气诚挚:“我不妨事。倒是听闻陈大人隔三差五地告假,身子骨应是更虚些。”
方才挡雨时,并未有所顾及,被他这么一提点,陈沅知才发现,自己右侧的衣袖沾染了雨水,湿湿凉凉的黏在手臂上,冷得一哆嗦。
她望里边走了几步,望着雨帘道:“这天气倒是突然冷了。”
李缜移步到她的右侧,二人并肩而立,雨丝斜着飘进来时,落在他宽大的衣袖上。玄色的衣裳沾了湿稠,眼色愈发地深了。
“书房更近些,去书房说吧。”
从这儿到书房也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书房内门窗紧闭,又点着好闻的梨香,自是比外边要暖和些。
侍婢斟了两盏热茶后,弯着身子退了出去。
陈沅知双手捧着茶盏,冻得泛红的指尖贴着瓷白色的瓷杯,端近后轻轻chuī了chuī上边的热气,热气蒙眼,再抬眸时,她的眼睛水盈盈的,一脸娇态。
“李大人怎么受的伤?”抿了茶后,浑身都暖了,说话也回到了正题上。
李缜怔了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确实是去查案了,被捕之人虽不好对付,身手却是在他之下的。莫说伤着了,便是连轻微的擦痕都不曾有。
这谎话当真是不好沾惹的,说了一句,便还有千百句等在后头。
他揉了揉眉心道:“为了抓一个人,卢广仲。”
“卢广仲?”陈沅知又重复着低喃了一声,确定不认识此人后,又问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