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侧着脑袋往她身后一瞧,果然有侍婢提着几件礼品。
那便更不行了。
他家大人吩咐了,这几日若有人提着礼品登门拜访,一律以身体不适作为缘由,将人打发了去。
“这位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大人身子不适,恐怕见不了您。”
听着门房的语气,只以为李缜伤得很重,否则又怎会连面都见不上呢。
陈沅知的眸子暗了下去,语气却是有些急促:“没事。他若身子不适,我不见他也无妨。那离寻是否有空,这些东西我得亲自jiāo与他才能安心。”
“这...”门房犹豫了半晌,照着李缜的意思,他只需请拜访的大臣回去便是,可这位大人竟知道离寻的名字。
离寻是李缜的近侍,每日出入虽都带着,可知晓离寻名字的人却是不多的。
他唯恐来者与李缜jiāo情匪浅,生怕得罪了贵人,便只好让她稍等,自己则是进府去找问离寻了。
门房找着离寻的时候,他正在书房门前伺候。听闻是陈知大人来了,他也颇为讶异地张了张嘴:“这事怎么传到陈大人耳里去了。”
“小的也不清楚,只瞧见她带了好些礼品。”
离寻愣了半晌,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李缜独来独往惯来,平时里极少与大臣往来,可他唯独对陈知的态度却还算温和,既送她化淤膏,又收了她的端砚。
正当他趴在书房屋外偷瞄李缜的心情时,一股好闻的药材香幽幽地飘至鼻尖。
离寻转身,对上老人透亮的眸子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先生好。”
老人一身素白的长袍,发丝须髯微微泛白,背着双手,一身凛然之气。见离寻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由地开口问道:“发生了何事?”
离寻正愁寻不到拿主意的人,一听老先生开口询问,他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心中忧虑。
老先生听后沉思良久,最终好似记起了什么:“便是教缜儿火急火燎赶回来取化淤膏的那位小进奏官?”
离寻点了点头。
“将她请进来吧,我去会会他。”
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位德才兼备的进奏官,能教李缜另眼相看。
门房听了这话,也是大松一口气,即刻将人请了进来。
此时外头像是蒙了一层乌黑色的帘幕,暗沉沉的,看不真切。陈沅知垂着脑袋,快步跟上门房,唯恐大风将自己的纱帽刮走。
待她行至前厅,侍婢们已然点起了烛台。端坐在上头的不是李缜,而是一位年长的老者。
只是这老者瞧着眼熟,陈沅知定睛一看,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她捂着嘴生怕自己的身份bào露出来。
说巧不巧,这位老者正是闲风宴上告知李缜受伤,顺带调侃她的那位。
她极力掩饰自己的反应,瞧着高座上的老者,问了句好:“想必先生就是李大人的师父吧。”
老者瞧了离寻一眼,又将眼神落在陈沅知的身上,他摞着胡子问道:“陈大人你从何得知呀?”
陈沅知接过侍婢上的茶,并未喝上一口,而是放置案几上,先回了老者的话:“我先前就听闻李大人有位师父,好似jīng通医术,方才进屋时有股经年累月的药材香扑面而来,由此便想着先生或许就是李大人的师父吧。”
倒是个聪颖的。
“那你此番,是来瞧李大人的?”
陈沅知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虽同李大人认识不久,可他也曾赠予我化淤膏。如今听闻他受伤了,我合该来瞧一瞧的。”
“认识不久?”这会儿换老先生诧异了:“那他怎会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取化淤膏,又差离寻一刻不停地给你送去呢?”
屋内瞬时安静了下来。
几颗豆大的雨一声声地打着院内的芭蕉叶,而后斜风细雨,倾洒谷子一般洋洋洒洒地从天飘落。
陈沅知愣了神,她收到化淤膏时确实是讶异,但离寻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从未细致地讲过。
然而今日老先生的语气又是全然不同的,仿佛对李缜来说,送化淤膏是件极其要紧的事。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喝口手边新冲的茶水,以此缓解自己杂陈的心绪。
一口茶下去,还未等陈沅知想好应对的字句,便听见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离寻?”
这声“离寻”铿锵有力,吓得他一个机灵,几乎下意识地回道:“大人,我在这。”
话才说完,他又忽然意识到什么,紧紧捂着嘴,求助地望向老先生。
“还不快去!”老先生压着声音,催促他前去拦住走往前厅的李缜。
离寻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跑出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