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良的来访,让梅若雪心里隐隐的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所以急匆匆的来到了书房。
书房里,程子良正在喝茶,一身白衣说胜雪也不为过,容色安然,丝毫看不出任何不妥当的地方,但是从一些细节上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精心打扮过的。
听到脚步声,程子良偏头看过来,当他看到梅若雪梳着妇人髻的时候,心口位置隐隐的疼了一下,勾起唇角:“苏夫人。”
这一声苏夫人莫名的就让梅若雪镇定下来了,缓步进来后微微福身:“程公子。”
一称一呼之间,两个人似乎就有了某种默契,落座后便不再寒暄了。
程子良开门见山:“我这次是求苏夫人庇护一人的。”
“既然都让你开口说一个求字了,不管是谁送来就是。”梅若雪回答的也毫不犹豫。
程子良唇边笑意如三月桃花一般,不过很快便敛去了这样的心情,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再放下后,说:“你到底是信任我。”
“不然呢?”梅若雪轻轻地叹息:“世道怕是要大乱了。”
“是的。”程子良看了眼外面,阳光正好的时候,轻声说:“英王都反了,楚文帝悬着的心也就彻底掉下去了,如今以泯水为界战乱之局无法破解。”
“破解?”梅若雪勾起唇角:“谁想过破解?楚文帝倒是想,可是他都自断臂膀哪里还有资格说破解呢?英王会想要破解吗?只怕英王会认为不破而不立。”
程子良苦笑着转过头来:“你啊,怎么总是一针见血的呢?”
“还不是太熟悉了。”梅若雪从旁边果脯盒子里拿出来一枚杏脯放进嘴里,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后才问:“你想要庇护之人是?”
“我的母亲。”程子良提到自己母亲的时候,眼神暗淡了几分:“父兄都在朝为官,如今竟也分庭抗礼了,母亲身体当初就受损严重,如今越发的不济,再这么为他们操劳下去,只怕……。”
“那也要一个好说辞才行,让老人家在这里居住能舒坦一些。”梅若雪问程子良:“你想好了吗?”
程子良只是想着把母亲放在梅若雪身边安全,却没有想到这一层,所以摇了摇头。
梅若雪拍了拍手站起身:“不如我们结拜吧。”
“结拜?”程子良没想到梅若雪想出来的办法竟然是这个!
若是当初,看似梅若雪高攀,可如今却是梅若雪委屈了,自己不过就是江湖上一个浪子,她可是将军夫人。
“不愿意?”梅若雪已经来到门口,回头看了程子良,面带不悦了。
程子良很想说是不愿意的,毕竟他对梅若雪的那点儿旖旎的心情一直都在心底盘桓着,苦笑着反问:“你为何不想是我不敢呢?”
“有什么不敢的?就算是苏易安在这里,我要和你结拜他也是不会多说一个字的,人生在世能得一个知己良朋是很难的事情,你我之间共利益,同生死过不止一次了。”梅若雪不和程子良说,而是吩咐在外面伺候的追云准备祭祀之物。
这是正儿八经的结拜,梅若雪都通知了母亲和姨母,至于苏怀瑾那边则不需要告知,她并不觉得嫁进了苏家就要束手束脚,那样就违背了她的本心,再者接下来程子良的母亲要居住在这边,自然要接触陈氏姐妹两个人,所以也算是提前打好招呼了。
都准备好之后,梅若雪请陈氏姐妹二人坐在旁边观礼,自己和程子良跪在供桌前,结拜为异性兄妹,不用说程子良是兄长,梅若雪是妹妹。
结拜之后,程子良给陈氏姐妹行礼算是认亲,陈玉暖送了见面礼给程子良,陈玉莲也挺喜欢程子良的,这个人她见过,当初和梅若雪去盛京的时候。
如今梅若雪交代的清楚,两个人为异性兄妹,那么也就是自己的外甥了,所以也送了礼物给程子良。
认亲之后,梅若雪就催促程子良去把人送过来,自己则在门口等候。
傍晚时分,程子良陪着母亲走进了桃源,梅若雪带着桃红等在门口,一见面梅若雪就热络的过去,叫了一声:“娘。”
程母笑吟吟的过来伸出手扶住了梅若雪:“好女儿,子良已经说了,若不是你妙手回春,他这身体便不能如现在这般好好的了,说起来子良有大机缘,我也托了他的福了。”
“您老太客气了,当初要没有兄长帮衬,我一个小小农女连饭都吃不饱的,若论起来,还是我欺负了兄长呢,娘快随我进家。”梅若雪笑眯眯的和程母说这话,两个人往桃源里去。
程子良知道这里是必须要保护好的地方,所以只带着母亲过来,伺候的丫环婆子一个都无,梅若雪指派了桃红伺候着程母,并且安置在了距离自己倚梅园最近的宅子里,听闻老人家信佛,便把书房里泽显默写的佛经都送了过去。
看着梅若雪忙里忙外,看着母亲脸上的笑意,程子良只觉得造化弄人,悔不当初。
等梅若雪出去张罗别的事情后,程母才叫程子良坐在身边,出声:“我儿爱慕的女子当真是这世上顶顶好的姑娘,光明磊落又聪明伶俐,为了能让母亲在这里过的舒坦,竟想出这么一个好法子,还是个贴心的好孩子,只是我儿要知道,人世间最是姻缘难琢磨,你们无夫妻之缘,倒是有兄妹情分,以后切不可行差踏错,再伤了她这份体恤之心才是。”
“母亲,儿子记住了。”程子良垂首良久才说:“此番战祸应是会很快结束的,母亲无需挂念兄长和父亲,只需在这里好好将养身体,若雪是个火热心肠的姑娘,若是想要给您诊治,切莫心里生分,这情儿子承着呢。”
“好。”程母拉长声调应了下来,转而竟红了眼眶:“当初要不是母亲一念之差,怎么会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罪?”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母亲不必再为过去执着,等外面太平了,儿子便也能光明正大归家,侍奉您和父亲了,兄长日前来了书信,盛京之中风声鹤唳,他也会自保的。”
“好,好。”程母一连说了两个好字后,问:“我儿可是要走?”
“是,儿子此番只为了给母亲寻一个安身之所,如今若雪照应着您,便再无牵挂了,所以儿子也要建功立业去。”程子良见程母脸上满是忧愁,笑着说:“娘啊,我的妹妹嫁给了将军为妻,若我无能,将来妹妹受了人家欺负,我怎么能为她撑腰?”
程母是个通透的人,就算是担心自己的儿子与梅若雪瓜葛太深,以至于耽搁了日后的姻缘也不说出口,反倒是赞赏的点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儿自会有一番大作为的,人在外,勿挂念为娘才是。”
一番彼此交代和嘱托后,程子良走出房间就见梅若雪站在院子里,这院子里有一颗杏树,他去过的院子很少,但梅若雪的院子里有杏树,这院子里也有杏树,程子良怀疑苏易安的心思用到了极致,保不齐每个院子里都有杏树,因梅若雪喜欢杏脯。
他也知道梅若雪是特地给自己留出时间和母亲告别,心里那些澎湃的情到了顶点后,缓缓褪下,心境都开阔了许多。
这女子,自此以后是自己的妹妹,为了她能永远无忧,自己要去建功立业。
“兄长。”梅若雪笑望着程子良,看着他眼里那情思褪去后,竟是暖暖的慈爱之色,心中便放下了,这个朋友,她不会失去了。
程子良走过来,抬起手拍了拍梅若雪的肩:“母亲交给你,外面的事情交给我,放心吧,你在乎的一切兄长都会记在心间的。”
梅若雪险些脱口而出叫一声哥哥,于她来说兄长是身份,哥哥才是亲人。
垂眸片刻,把心一横,抬头:“哥,我真有一件事要你帮我呢。”
哥?程子良感觉这一声哥,简直像是打通了奇经八脉一般,一种幸福的感觉如花在心底盛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