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凝眸看着沈静怡。
沈静怡还真就不走了,转过身站在武帝面前:“臣女是哪一点让皇上如此看轻了?是臣女来西域国?是臣女日夜伺候皇上?是臣女每日丢了闺门之女的德行,风风火火的在外奔波?还是因为皇上给了臣女一点儿甜头,认为臣女就贴上来了?”
武帝被问的都噎住了,明明不是这些,怎么扯出来这些来?他不过是因为莫兰的话生气了,沈静怡是沈静怡?还是莫如珠的轮回转世?他觉得难受啊。
沈静怡也是豁出去了:“我与苏将军之间并无瓜葛,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从不曾敢逾矩半步,更未曾把爱慕之情表露分毫,他那样的伟男子,纵臣女情窦初开之时,想与之白头偕老,又何错之有?”
“如今,不,打从苏将军和梅姑娘一起归来盛京之日开始,我便没了这份心思,与其说我觉得苏将军是伟男子,倒不如说我更喜欢梅姑娘这样的奇女子,女子本就命苦,彼此相惜才是应当,我自问闺阁清誉尚且无虞,何须委身屈居妾室?”
“皇上想知道为何臣女要孤身而来吧?”沈静怡自问自答一般:“没错,就是为了保沈家百世太平,保我亲人不受陈大人之苦,可是有错?”
“莫不是皇上忘记了,我一闺阁女儿,您乃一国之君,是您先以后位试探于我,又送臣女玉佩为记,到如今觉得臣女不妥当了,也无需羞辱于我,尽可明说,何须要连累他人受辱?”
沈静怡突然拔下了头上的发簪,一转身就冲着自己的咽喉刺下去了。
武帝身如大鹏扑了过来,手掌挡住了沈静怡的脖子,按发簪噗嗤一下就刺入了武帝的手背,感受到那力度,武帝急忙往外推开,手心之内簪子已经刺破过来寸许。
这可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着玩玩儿,沈静怡是真有一死之心了。
武帝顾不上手上还挂着沈静怡的簪子,把人抱在怀中:“朕错了,朕错了。”
沈静怡眼神茫然,像是没有了焦距一般,也不吭声,任凭被武帝抱在怀中。
武帝把人抱着进了内室,放在坐塌之上,蹲下来抬头看着沈静怡。
换做平时,帝王蹲着,那还了得?
沈静怡却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就那么目光茫然的不知道看向了何处。
武帝担心至极,只能出声:“静怡,我们要回去了。”
“我不回去了。”沈静怡说:“罪该万死之人,回去做什么呢?”
“不不不,静怡并非有罪,是朕心中有怒,连累了静怡。”武帝软语劝说。
沈静怡依旧是摇头:“皇上说我无罪,可我愧对的是沈家的清誉,愧对的是沈家的列祖列宗,身为沈家长女,我愧对沈家的女儿们,没有以身作则,让世人当成笑柄,只怕以后谈婚论嫁,也要低人一等了,所以回去作什么呢?不如就埋尸塞外,做孤魂野鬼倒也干净了。”
武帝额头都冒汗了,沈静怡突然胸口起伏,一口血就吐出来了。
“静怡!”武帝声音都破了,怒吼:“徐鹤,叫梅若雪速速过来!快!”
徐鹤脚下生风,梅若雪听到消息后,也是一路小跑过来,路上问徐鹤:“到底怎么回事?”
说起来,徐鹤也是生气武帝以大欺小,一个男人竟如此欺负一个小姑娘,所以也就不隐瞒,都对梅若雪说了。
梅若雪进门来,也没给武帝行礼,而是到沈静怡面前,还不等她说话,沈静怡突然张开手臂抱住了梅若雪的腰,趴在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哭吧,哭够了,我带你回家。”梅若雪轻声说。
沈静怡什么都不说,就是哭,哭到最后嗓子都沙哑得说不出话来。
人也渐渐地安静下来了。
梅若雪叹了口气:“如今,认了吗?”
沈静怡点头,因为嗓子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眼泪却不掉了。
她知道梅若雪为何这么问,是因为当初自己离开盛京的时候,梅若雪就说过这种可能,如今只是发生了而已,有什么不认的?
“那就好,我们走吧。”梅若雪扶着沈静怡起身。
沈静怡扯住了梅若雪的衣袖。
梅若雪看她:“怎么了?”
“他,手伤了。”沈静怡的声音粗噶的吓人,像是砂纸磨水泥毛坯墙的声音。
梅若雪这才看了一眼旁边的门,门里人懊恼的靠在椅子里,一时间竟让这堂堂一国之君的男人不知道如何面对外面的两个女人了。
“没事,有人过来帮忙处理的,我带你回去。”梅若雪说。
沈静怡摇头:“会、被、笑话。”
武帝蹭一下就站起来了,徐鹤都恨不得推他一把,赶紧出去吧,这药是真被苏夫人带走了沈静怡,武帝那些人都白杀了,沈静怡啊,家里父亲身居高位,叔叔更是位高权重,换而言之,你看看沈静怡的朋友啊,梅若雪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谁心里不清楚啊?
可是,武帝到底是放不下面子,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梅若雪看沈静怡,沈静怡眼神软软的带着哀求,因为大哭了一场,眼睛又红又肿,看着都可怜。
“好吧,这笔账算在你头上了。”梅若雪转身到门外,恭声:“臣妇求见皇上,为皇上疗伤。”
徐鹤刚要说话,武帝立刻一个眼刀飞过来了,徐鹤只能憋着,武帝说:“不必,走吧。”
梅若雪心里啐了一口,抬头看着门:“皇上这一句走吧,到底是对臣妇说的,还是对沈姑娘说的?若是对沈姑娘说的,臣妇即刻启程带沈姑娘回楚国。“
武帝被逼得都要上不来气儿了。
门外,梅若雪转身拉着沈静怡:“走吧,我安排咱们回去楚国,放心吧,有我呢。”
“沈静怡。”武帝拉开门就出来了,举着还戳着沈静怡发簪的手:“朕如今模样,你却要一走了之?”
沈静怡说不出来话,气得掉眼泪。
梅若雪不让了,转过头来:“皇上这话就有意思了,怎么着吧?走是你让走的,不让走也是你说的,你是皇上咋的都行?那我们也知道该怎么办吧?”
武帝想要摆一下帝王的架子都不能了,被梅若雪问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静怡拉住了梅若雪的衣袖,就那么可怜巴巴的看着梅若雪。
梅若雪瞪了沈静怡一眼:“行了!知道你想什么呢,不过我告诉你!夫妻之间要的是什么?举案齐眉之后还有相敬如宾呢,你啊!”
说完,走过去:“皇上,坐下吧,我给你疗伤。”
武帝心里话:到底还是静怡端庄得体,顾全大局啊,梅若雪是不行的,到底是小地方长大的村姑,这脾气怕是苏易安都够受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人是坐下来了。
梅若雪看了眼那簪子,都能想象的出来当时沈静怡求死的决心,把心一横,上什么麻药啊?硬薅!
噗嗤一声,梅若雪把簪子拔下来了,武帝就龙躯一阵,硬是没哼一声。
梅若雪按出来金疮药,放了点儿消炎药,按在伤口上后,麻利的包扎妥当,这才倒退两步:“臣妇告退。”
武帝恨不得梅若雪立刻走。
结果,武帝发现梅若雪是走了,可沈静怡也跟着梅若雪一起走了。
顿时又懊恼不已。
徐鹤在一旁一声不吭,反正就是憋着武帝,爱咋咋地去吧,差点儿给人家姑娘都逼死了,也真是看不下去了。
武帝静静地坐在书房里,一直到天黑都没动一下。
这边,沈静怡嗓子已经好了不少,但说话还是有些疼的,屋子里只有梅若雪和她两个人。
沈静怡说:“只怕,欺君之罪都要瞒不住了。”
“不用担心,绝对瞒得住,只是武帝突然闹腾这一处一定是有原因的,应该就出在莫兰身上。”梅若雪眉头紧锁:“先按兵不动,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