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姣好,很是明媚。
一大早,便被拉着起床,梳妆打扮。
桃子道:“小姐如今大了,依规矩,每日需得去当家主母处问安。”
“她不是说,不用去了吗?”我闭上眼,还是觉得昏昏沉沉,没有睡好。
“小姐,那都是五年前的事儿了。如今小姐刚回来,须得按照规矩行事,莫要落人口实。”
“哦。”可是,我还是很累。
再睁眼时,已经被冠好了发,带好了耳坠子,就剩下更衣了。
碧红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身新衣裳,里裳绿如柳芽儿,外衫轻薄如丝,纶上一条碧绿腰带,勒得我腰肢细如斯,差点儿被背过气去。
“能不能松点儿……”
话没说完便被碧红挡了回去:“小姐,仪容要端庄得体,这样小姐走路能端挺些。”
我吐出一口气:“你这是歪理,腰带勒这么紧,有损身体健康。”
“小姐晚些再说教,时辰快到了。”
带好了腰间配饰,挂好了我的隐光坠子,我才想起来,“这衣服是……”
“长王子差人送来的。”
果然……不过……
“我并未见他,他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碧红顿了顿,才道:“天下诸事,惟长王子欲知,便皆能知。”
……我能说什么?
安怡居。晃到了殿堂时,刚至卯时,殿内只有前来请安的小辈们,熙儿一瞅见我进门,立刻就拉着一青衫纯萌孩提奔了过来。
“快,翰儿,这便是一姐姐了。”
翰儿?奈四岁?
果然是时光荏苒啊,当初那耀武扬威的小屁孩儿如今竟也有了几分内敛矜持,双目瞳子宛若葡萄,清透的可爱,须臾才道:“翰儿问一姐姐安。”
瞧瞧,五年未见,可是整个儿转了性子啊。
我点头笑应,“翰儿长大了。”
熙儿却又道:“翰儿有堂课,昨儿睡得早,便没为一姐姐接尘。方才醒来得知一姐姐已回府,怎么都得等着见上一面才肯走,如今姐姐也瞧见了,这便快去上课吧。”
奈翰儿欠了欠身,与我道:“如此,翰儿便去学堂了,一姐姐回见。”
这孩子如今转了性子,倒确实惊着了我,愣了片刻才赶紧给予回话:“回见。”
送走了奈翰儿,与那看不出端倪的安岩儿相互问安后,安大娘子才出来,身后还跟着那薛老妈子。
“母亲康安。”
我与熙儿按规行礼后,那岩儿也行了礼。
安大娘子挥手让坐,吩咐婢女端来茶点,对着我道:“一会儿餐食毕,一儿你去祠堂一趟,五年了,也该去拜祭一下祖宗了。”
“是,母亲。”
“娘亲,我陪一姐姐去吧?我也好久没去了呢。”
安大娘子扫了一眼抢话的熙儿,道:“平日里让你去祭拜,你如何说的,如今可是忘了?”
熙儿一听,当即上前缠住了安大娘子的臂膀撒娇:“哎呀,娘亲……你就让我去嘛。”
安大娘子颇为无奈地将她的葱手从臂上褪下,妥协道:“不知礼数,赶紧用餐。”
“我就知道娘亲最好了。”说着便开心地退了回来,朝着我挤眉弄眼。
那岩儿倒很是清净,自始至终都未曾多言,专心在一旁该吃吃该喝喝,像个无影的人儿。若不是用完餐,安大娘子唤她,道:“岩儿,你随姑母来。”
我怕是都觉得那个人不是安岩儿,而是由湘姨娘抚养的另一个小妹妹了。不过,话说,这请安的时辰,怎么也未见那丫头过来?叫什么来着?突然想不起来……不过我记得初见时是三岁,如今算下来,那丫头应该八岁了吧?难不成是太小,请安礼还是免了的?
未曾细想,便被小熙儿拉着,去祠堂拜祖。我从五年前来到这奈府,便从没进过奈家祖祠,也不知道地方,只能跟在小丫头背后慢慢晃悠。
“一姐姐你快些,我们祭拜完了,还要去等六哥哥呢。”
我不由一愣,“等他作甚?”
小丫头本在前面走着,听我这话,回头望我:“一姐姐忘了吗?六哥哥不是说了,今日一早便来登门吗?”
……我还真给忘了……看来一会儿得想办法先溜了……
小丫头声音突然降低了好几拍,又道:“一姐姐,你说……珺四哥哥……会不会也来……”
脑海里瞬间闪现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苟言笑、肃穆严正,怕是不会……
“熙儿……你当真那么喜欢他?”
小熙儿脸瞬间变红,眸子里尽是娇羞,扭扭捏捏许久,才轻点了下头……
我真不忍心打击熙儿,如此看来……这是落花有意……但一想起那张脸,我便知道,奈何是流水无情……说实话,我真想劝这丫头换个目标……但少女情犊初开的心思,又岂是旁人能左右的了的……
这是我第一次进奈家祠堂。
奈家上几代人的牌位一一坐落,看落名是按照辈分一排一列,最上端辈分最高,有三排,最底下一排,只有一张牌位,应是我母亲,上面刻字,先室奈母何氏闺名漫秀之牌位。
我与熙儿拈香拜礼。
叩头时心中不免感触万分,虽说我并非是她亲生,但这身子的主人毕竟是她所出,我既占了人家的身子,必将附以子女之责。故而在心底,我还是很尊勉称她为母亲。
愿她母女二人九泉之下可以相聚,来生不要再生在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
说也怪,鼻头很是酸楚,顷刻间眼泪便掉了下来,像是抚琴时那种被操控的感觉,兴许这泪真是这“奈一”自己留下来的……
熙儿揪了揪我的衣袖,道:“一姐姐,你是想娘亲了吗?”
不说还好,一说“娘亲”二字,我那眼泪立马跟拉开闸的水库似的,喷涌而出。
是啊,我娘亲……我妈她……五年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如今到了这个地方,肉身在现代的社会到底如何了根本无从知晓……不敢想象,若是失踪还好,虽说五年没有音信,但对于我爸妈来说至少是个寄托,但若是……若是一具躯体……死尸……我真不敢想象,那又对于我爸妈来说,到底是个怎样的打击……
一想到这里,我再也没法忍住了,抱着熙儿便痛哭了起来……
该死的,到底怎么才能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