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西凉昊没有上早朝,早早地便带着葛黎驰马来到母妃的陵墓之前。
“摄政王快看,那里有好多鲜花啊!”葛黎指着一排盛放的菊花道。
“一定是昨日凯川来过了。”
“母妃去世时,端亲王还很小吧?”
“那时候,他只有四岁。不过,他对母妃也敬爱有加,每年的祭日都必到此处。有时候,本王与凯川聊到母妃,临时起意也会来探望母妃。”
“那母妃一定知道了,端亲王妃有喜。”
“是啊,母妃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她就要做祖母了。”西凉昊讲起话来温和得很,远离了暴戾的态度,他看起来竟然是那么的舒服。像微醺的风,像寂静的树,像悠远的歌……
“来,给母妃磕头。”
他牵着葛黎的手,二人一同肃静地叩首。
“儿媳黎儿随摄政王前来探望母妃,愿母妃泉下有知,保佑摄政王身体康泰,远离前尘旧事之纷扰,开朗地面对这大好人生。也愿母妃保佑端亲王,身体康泰,夫妻和顺。更愿母妃保佑端亲王妃,给您添一个健壮聪颖的孙儿。”
“你拜过本王的母妃,就是她承认的儿媳了。”西凉昊与葛黎执手相看,娓娓道来,“母妃若是泉下有知,她一定也想见到咱们的孩子。你说是不是?”
“咳!”葛黎忽然被这句话噎住,连连咳嗽道,“咳!咳……请,母妃原谅。咳……”
“原谅你什么?”
“原谅黎儿突然咳嗽。”葛黎急忙说,“母妃会保佑摄政王的,一定会让摄政王多添几个子女。”
“乖。”他轻轻地抚摸她的头顶,微微弯了弯唇角,那道弧浅却迷人。
两人在陵墓前呆了半天,尤其是西凉昊,简直无所不言,把新近发生的事说给墓里面的妈妈听,这才让他感到那份曾经让他满足的爱尚未走远。
两人回程路上,讨论起端亲王妃暖晴,索性不回摄政王府,直接去端亲王府探望。虽然暖晴对葛黎成见颇深,但作为嫂子葛黎还是有必要去关心一下弟媳。
如预想的一样,西凉凯川接待西凉昊夫妇颇为热忱,而暖晴却对葛黎爱答不理。
面对葛黎的嘘寒问暖,暖晴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自己生一个就知道了。”
西凉凯川频频对暖晴提示,不得对摄政王妃无礼。然而,这世上就是有比葛黎还要耿直的人存在,暖晴绝对是其中之一。
“暖晴其实也常提起摄政王妃,”西凉凯川故意说些好听的,“她说那话的意思,就是想看到摄政王妃身体尽快康复,也好与摄政王早生贵子。”
葛黎淡然一笑,“我明白。”
“主使真的是李文豪呀!是他为自己的妹妹鸣不平,才策动我家跟着出力,这才开罪了摄政王与摄政王妃。草民等一时糊涂,现在追悔莫及,期望提供了这些线索,能获得摄政王和王妃的一丝丝原谅,从轻发落了吧!”
西凉昊第一次听到这些,没想到李文豪也参与其中。思及皇上决定科举改革一事,不知殿试过后吏部会不会有所变动。这李文豪么,似乎有点危险了。
“摄政王,看在黎儿的面子上,就从轻发落了吧!”葛黎说。
刚刚被顺过毛的西凉昊很给葛黎面子,沉声道:“本王会知会顺天府尹在法度裁量内,从轻发落便是。”
云秀娘家千恩万谢之后才离开。
翌日,皇上宣布科举考试改革,并在文武百官面前表彰了葛黎,夸赞她武能安邦,文可治国。如此一来,所有人都知道科举改革是葛黎给皇上出的主意。
其实,这并不在西凉昊的意料之内。他本心是想把这个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谁知皇上竟然如此嘴快!岂知,这个功劳,是祸,不是福。
殿试的公告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以甄正义为代表的一群人都欢呼雀跃,称赞皇上圣明,也为摄政王妃竖大拇指。而另外一群人却在暗处愁眉苦脸起来,殿试在即,该如何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像吏部的批语一般出色呢?
这日,葛黎正监督着明葛轩的工程进度,忽闻有人通报,门前一众人跪求接见。
“又出了什么事?”葛黎立刻联想到上次摄政王府被围堵的画面,难道又有人讲她坏话了?
“他们好像是来感谢摄政王妃的。”
“谢什么呢?”葛黎困惑道,“荔儿,既然是谢,你就替我回了他们吧。”
杨荔儿听了葛黎的吩咐,前往府门口面见众人。她赫然发现甄正义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上,吆喝得最为卖力。
“大家是来做什么的呢?我家王妃不在家。”
“吾等前来感谢摄政王妃,若不是摄政王妃,吾等十年寒窗将付之一炬,感激王妃明察秋毫,捍卫科场公正。殿试之后,吾等即便名落孙山,亦无憾矣!”
杨荔儿微微笑道:“原来如此。大家都是这一科的进士吧?真是不巧,摄政王妃今日不在家,我会如实转达大家的心意,大家还要准备殿试,若无其他事宜,就快快回去准备殿试吧!我在此祝大家平步青云啊!”
众人渐渐地散了,只有甄正义还留在门前没走。面对有趣的甄正义,杨荔儿还是乐于多聊两句的。
甄正义上前几步,对杨荔儿说:“这位小姐,你该不会就是摄政王妃的妹妹吧?”
杨荔儿诧异道:“你从哪儿听来的?”
“那日科考之前,李刚曾问过摄政王妃,我道他是胡说。今日一见,原来你也是个女儿身,又与王妃有几分相似,莫不会真的是姐妹吧?”
“没有的事。我这容貌岂能比得上我们家摄政王妃?”
“哦,那是在下失礼了。在下是真觉得你与摄政王妃相似,才有此一问。万望小姐莫要介怀!甄某人并没有歹意。小姐勿怪,小姐勿怪。”说着说着,甄正义的脸都红了。
杨荔儿见状轻轻一笑道:“行,知道啦!你这是变着法儿地夸我呢!我不生气。你回吧!”
“是,在下这就走了。请转告王妃,甄正义感念她的恩德一辈子!”
“你有心了,我一定转告,快回吧!”
“是,是。小姐,再会。”甄正义刚走了几步,便又走了回来,“小姐,在下方才忘了感激一个人。”
“你还要感谢谁啊?感谢摄政王?”
“在下要感谢你。上次,就是你说在下高中状元,结果真的被你言中!”
杨荔儿笑道:“好吧,那我再恭祝你金殿提名!快回去准备殿试吧!这次不准再回来了!”
“是,是。待甄某人金殿提名,再来酬谢小姐!这次,真的走了!再会。”
有趣的甄正义!杨荔儿在门口想了一会儿,嗯,他方才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想完了,她才蹦蹦哒哒地回去向葛黎回禀了进士们的心意。
“他们怎么知道是本王妃的主意?”葛黎微微锁着眉道,“消息走漏得可真快。”
“王妃是怕遭人羡妒?”
“你直接说,怕遭人痛恨,不是更好?哎,”葛黎哀怨地叹了一口道,“且看一看殿试的结果再说。或许不如想象得那般糟糕,只当我多此一举了。”
二人正说着,又有人来通禀。
“吏部尚书之女薛嫣儿求见摄政王妃。”
“嫣儿来了?”葛黎忙道,“快请!”
“吏部尚书之女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杨荔儿随意咕哝的一句,也正说到了葛黎的心坎里。或许,这只是个巧合。在贡院的时候,薛植便提起过,薛嫣儿近期要到访摄政王府……无论如何,先见一见面再说。
葛黎与薛嫣儿一见面便是轻轻地拥抱,颇显姐妹情深。看薛嫣儿与葛黎那熟稔的样子,亲切堪比亲姐妹一般。杨荔儿在一旁看了都嫉妒起来。
杨荔儿伺候她们喝茶、零嘴,葛黎道:“嫣儿,这是杨太医的女儿,杨荔儿。你们都是我的妹妹,荔儿不必忙了,这些事吩咐别人去做,你也一起来聊聊天。”
“哦,荔儿妹妹好。”薛嫣儿温婉地笑道。
“姐姐好。”杨荔儿还礼道。
葛黎在一旁观察着此二人。薛嫣儿之花容葛貌,杨荔儿自是不及。然,杨荔儿之俏丽与清纯却是薛嫣儿没有的。
“摄政王妃在看什么呢?”薛嫣儿问。
“我在看你们两个。若是我身边天天围着你们这样的美人,一定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薛嫣儿闻言,不禁问道:“听摄政王妃此言,似乎是有心烦之事。”
“王妃的烦恼还不是为了……”
“荔儿!”葛黎打断杨荔儿的话,并轻轻摇了摇头。
“姐姐做了摄政王妃之后,是与嫣儿生分了吗?”
“没有的事。”
“那便说来听一听,嫣儿虽然不能为王妃解决烦恼,至少还是一个可以倾诉之人。”薛嫣儿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道,“我有一副好耳朵。”
“皇上要改革科举考试,增加殿试。”葛黎托腮,面带一副愁容,“若是殿试结果与吏部的没有冲突,那还好。”
“姐姐是为了此事烦恼?”薛嫣儿豁朗地笑道,“大可不必担心。吏部的考试向来十分严谨,断不会出什么纰漏。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嘛!”
“但愿如此喽。不过,其实……哎!”
“姐姐别卖关子,但说无妨呀!”
葛黎凑到薛嫣儿耳根,低声言道:“其实,皇上已经面试过新科状元甄正义了,而且对他印象极佳。然而,此人在吏部的批语并不好。我担心,皇上会以此为鉴,把吏部查个底儿掉。而且如此一来,不止是吏部,其他京官、外省官员只要有涉及科场造假的,岂不是都要被……你明白了吗?”
薛嫣儿脸色当下一变,复又勉强笑道:“呵,应当没这么严重吧?不过,姐姐担心这个做什么呢?这不是皇上肃清朝廷蛀虫的好事吗?”
“我担心啊,我们家摄政王会遭人怨恨。所以呢,我就向皇上请命,说这殿试的主意是我出的。”
薛嫣儿恍然大悟道:“增加殿试,这是摄政王的意思?我还以为是姐姐给皇上的建议……”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
“你这样做,是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啊!”
“没事,我有摄政王呢!有他在,别人不敢拿我怎么样。”葛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抓着薛嫣儿的手急急言道,“嫣儿!瞧我这脑子,我刚想起令尊就是吏部尚书呀!你可得替我保密,不要告诉令尊这些!”
薛嫣儿迟疑了一瞬,莞尔道:“嫣儿理会的。只是苦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