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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好舞

  下首坐着十几个容色艳丽,各有千秋的妃嫔。她们心不在焉地看着那舞,又有意无意地落在这君王的身上,有的脸上露出嫉妒之色,有的则表现淡定。

  一曲终了,西凉铮哈哈大笑,道:“好舞!好舞!这舞好,这人儿也好!”

  那舞姬媚眼一闪,近前款款拜倒,声音如缠丝般丝丝缕缕地缠绕于心尖儿上,道:“妾,谢皇上夸奖!”

  西凉铮大手一挥,道:“赏!”

  旁边的太监捧了红漆木盘过来,上面放着几锭黄澄澄的金元宝,耀花了人的眼睛。

  那舞姬忙叩头拜谢。

  荔妃轻笑声,道:“皇上真是慧眼独具呢!这舞姬倒是个出色的。”

  西凉铮偏了脸,向她道:“爱妃也喜欢?”

  荔妃道:“皇上喜欢,臣妾自然喜欢。”

  西凉铮似乎来了兴趣,道:“爱妃喜欢她什么?说来听听,朕看看是不是和爱妃心有灵犀一点通。”

  荔妃用绢子掩了唇,娇嗔地看了他一眼,道:“皇上这是要臣妾成为众矢之的!”顿了下,“妾身瞧着那眸子是极好的。”

  西凉铮颔首,道:“爱妃所言正合朕意,”笑着,“既然爱妃喜欢,朕送你便是!——来人,将她的一双眼睛挖了,给荔妃娘娘收着!”

  这一声不吝一声惊雷,将所有人都震得面无血色,那舞姬当场便瘫软在地,尚没有等她求饶,两个太监已经过来将她拖了下去。

  大殿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片刻的功夫,一个小太监捧了个木盘上前,盖了块绢布,揭开,竟然是血淋淋的一双眼睛。

  西凉铮谈笑风生,道:“爱妃可喜欢?”

  荔妃花容失色,哆嗦道:“喜,喜欢……”在对方笑吟吟的目光下如浸入了寒潭,汗毛倒竖,战战兢兢地接了那木盘在手,微微颤抖着。

  西凉铮很是满意,不再看她,轻举了下杯子,道:“上酒!”

  每个嫔妃后侍立的宫女低头将她们的酒杯斟满,清冽的酒液在杯子里轻轻漾起,映着灯光流离十色。

  荔妃此时镇静了情绪,将那木盘交给身边人收了,自己执了酒杯跪伏在地,高高举起,“恭祝皇上千秋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也战兢兢地匍匐跪地。

  西凉铮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杯子,眸子里闪动着两簇诡异的火苗,笑,一饮而尽,一缕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沥下,濡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俊美高贵中有放浪形骸之态。

  众人都仰脖喝下。

  西凉铮笑意更深了,道:“朕千秋,爱妃也千秋不是?”

  他这句话说的人都是一愣,只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却无法窥得端倪,谁也没有注意到廊柱边的一个嫔妃伏低了身子,顺势将嘴里的酒吐在了绣袍上。

  丝竹声又起,舞姬们再次起舞,每个动作和眼神都配合得极到好处,却中规中矩,形体僵硬,很显然,刚才那个舞姬的下场震慑了所有人。

  西凉铮也不为意,很惬意地轻轻击打着拍子。

  突然,外面传来噪杂之声,并有人大声呵斥。

  西凉铮眸子一凛,道:“什么人在外大声喧哗?”

  大太监跌跌撞撞地走进,叩头道:“回禀皇上,徐大人,包大人,还是十几位大人都要面见皇上……”

  西凉铮一摆手,丝竹声戛然而止,舞姬们躬身退下。

  嫔妃们也识眼色地退了个干净,片刻功夫,大殿里唯有烛光灼然,杯盘狼藉一片。

  西凉铮支着额头,满脸的不耐,却没有说话。

  踢踏着,十几个大臣涌进了大殿,纳头便拜,口称万岁万万岁!

  西凉铮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似笑非笑,道:“众位臣工这是做什么呢?要宫还是要弑君?”

  大臣们惶恐,“皇上,微臣不敢……请皇上恕罪……”

  为首的左相向前膝行几步,道:“皇上,如今葛兮大军直入,已经近皇都,葛国危在旦夕,请皇上以百姓社稷为重……”

  “是啊!”其他人附和着,“皇上,请想个万全之策……皇上……”个个面有激愤之色,无不表现出自己的忠君爱国。

  西凉铮坐直身子,道:“万全之策?徐大人,朕已经召了勤王之师,几天过去了,人呢?”

  对方哑然。

  西凉铮继位后,前期尚能自律,开设言工,选贤拔能。但是近两年来,愈加骄奢逸,沉溺于酒色中,致使百姓怨声载道,君臣离心离德。

  而这次葛兮突然出兵让葛国措手不及,虽然颁发了圣旨勤王,却不能立竿见影,甚至边陲将领有观望之意,皇都之危岌岌也。

  西凉铮站起身,脚步虚浮,指点着几个人,满脸的不屑和冷嘲,道:“瞿州关卡失守,接连又失了三城,皇城屏障不存,而纵观皇城不过一万的士兵如何能抵抗葛兮二十万大军?你们,”他冷笑,“你,你,还有你,谁能拒敌于外?!”

  众人沉默,空气凝滞而沉闷。

  西凉铮旋转了个身,肥大的袍袖将案几上的杯盏扫落在地上,发出声声脆响。

  他仰头张开双臂,发出怪笑,“瞧!都是一群空口说话的废物!都是庸才!朕养你们多年,如今危难之时又有谁能为朕解忧?”指着一人的头顶,面容狰狞,“朕记得包大人的内侄坐镇阜东郡,不过区区一天的功夫便大开城门迎敌!”

  那包大人哆嗦着,叩头如捣葱。

  西凉铮又一一指着另外几人,道:“你,收拾了细软命人送出了城;你,暗地里使人去和西凉昊联络;还有你!”他声色俱厉,“你联络了十人密商!……朕,倒是想知道你们都做何种打算?”

  “皇上!……”人人都抖如筛糠,失了颜色。

  “滚!”西凉铮大喝着,“滚!都给朕滚得远远的!”他状如疯癫,一脚踹倒几人。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众人都诺诺着,几乎是跪爬着退了出去。

  喘着气,西凉铮跌坐在软榻上,瞪着空荡荡的大殿,瞪着狼藉不堪的地面,突然放声狂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好,好的很!……朕,如今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笑得不可抑止。

  大太监吓得将头抵着地面一声也不敢吭。

  良久,西凉铮止住笑,慢慢移步往外走,站在台阶上,夜风拂面带着早春的寒意,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背负着双手,仰头凝望着广袤的夜空,上面寥寥几颗星星,遥不可及。

  夜空下,皇城灯光点点,宫阙,亭阁,高墙被夜色笼罩着,苍凉而辽远,他喃喃道:“朕想,父皇应该很高兴吧?”吐了口气,淡淡地,“那酒还有么?”

  大太监打了个颤,低声道:“还剩些。”

  西凉铮道:“送些给太上皇喝,听着,看着他喝下,就说是朕的一片孝心!”

  “是。”大太监应着,命一个小太监托了壶酒一路往宫去了。

  西凉铮眯眼,星光映入他的眼底,寒意森然,轻轻地,他牙齿轻挫,道:“这宫殿,这楼阁,这皇城,还有整个葛国都是朕的,都是!……西凉昊,你夺不走的!你夺不走的!……”

  一人踌躇了下,道:“葛兮来势汹汹,臣以为是……是因为图谱一事而记恨在心……皇上不妨不妨……”他吭吭哧哧地,觑了眼西凉铮的脸色,大胆地,“十三年前,昔日的西凉和葛国也曾经有过多次战争,我皇怜惜百姓颠簸流离,便议和停战,并送了质子……”

  他所说的正是西凉昊为质之事。

  西凉铮往后靠了靠,道:“王爱卿的意思是要朕向葛兮请求停战,并议和答应所有条件?”

  “臣等聆听皇上圣意。”

  西凉铮冷笑声,“朕意?众位爱卿可不要忘了借助葛兮来犯的是西凉昊!葛兮不顾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之约定,竟然孚首十人,这置朕,置葛国于何地?”他声色俱厉。

  王大人扑通跪倒,以头抵住地哆嗦着,其他的人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西凉铮霍然起身,脸色冷厉,道:“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对于你们来说,这个位置无论是朕还是西凉昊坐,你们都是好臣子是不是?”他冷嗤一声,“说不准你们已经亟不可待地想要开了城门迎了那人入城!”

  “臣不敢!……皇上明鉴,臣等不顾……”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西凉铮慢慢坐回原位,目光飘渺地望向那烟云袅绕的兽嘴,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道:“没关系,没关系的……”神思似乎走远。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隐隐约约间听到外面马蹄声杀喊声由远及近,地面也微微颤动起来,有人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不好了!葛兮攻城了!……不好了!……”

  大殿内有人坐不住了,偷眼看看西凉铮的脸色却不见其有所动,想要开口,却觉得嗓子像是被什么掐住了般,他扼住了自己的脖子,眼睛鼓突出来,模样恐怖。

  旁边的人察觉到异样,还没有来得及询问,也扼上了脖子,痛苦地张开嘴,“毒……有毒……”

  其他人也没有幸免,都像是缺了水的鱼痛苦地挣扎着。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人指着西凉铮,颤颤地,又转向那兽嘴里吞吐的云雾。

  白烟袅袅中,西凉铮的眉眼变得模糊,嘴角似笑非笑,声音很轻,听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却像是惊天炸雷,让人魂飞魄散。

  他笑得轻淡,道:“朕登基三年,或许对不起百姓,却对得起你们这些人。平日里,你们阿谀奉承,钻营徇私,无所不能。如今,国将大难,朕无力回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弃你们于不顾不是?”

  “呃……呃……”众人都说不出话来,有的不动了,有的挣扎着,涕泪交加,有的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向着大门的方向爬去。然而,门被关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他们绝望了,回过头瞪着西凉铮,眼睛里要龇出血。

  西凉铮风轻云淡地道:“你们都是朕的好臣子,所以,朕不会厚此薄彼。这香还是妙娘子所留,朕记得她说过,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无药可解……哈哈……”他露出白生生的牙齿,笑着,得意而疯狂。

  “疯了!……疯了……”有人喃喃着,无奈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

  放眼整个大殿里身体横亘,奄奄一息,有的死相狰狞。

  骤然,大殿外传来一阵噪杂的脚步声,有重物狠狠地撞击着铜门发出嗡嗡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终于,门被撞开一道缝隙,一股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

  有人喝道:“里面有毒烟,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