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昊斜斜倚在软榻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三年的时光里,他的五官更显得精致绝美,肌肤白皙胜雪,长发如缎般随意地披散在身后,那种不分性别的美丽,有着让人惊心动魄的魅惑。
两人相处和谐怡人,宛如一幅山水泼墨,写意轻扬,又如工笔精绘,精致浓彩。侍立的人纵然习以为常,也不禁心跳气短,低了头不敢再看。
珠帘外两边分别站着几个着盔甲的将军,其中便有关柳二人。
当时夜慕华入侵葛兮时,永安候镇守皇城,这两人都留守在边境,所以躲过了那场灭顶之灾。
帘幕撩起,一个着葛国衣饰的中年男子走入,他面白无须,体态富贵,神色中有着久居上位者的骄奢之气。
走近几步,他扫了眼两边站着的将领,对方冷眼相看,那经年征战沙场浸的杀戮之气让他缩了缩脖子,想起来时西凉铮的交代,又有了底气,挺起胸膛,傲慢地道:“请问哪位是葛兮柳将军?梁某奉我皇之命前来拜见!”
柳将军虎目一睁,道:“跪下!”
梁太监一愣,涨红了脸,道:“我乃是葛国皇帝面前的人,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将军而已,如何担得起这一跪?”
珠帘里传出一声清凌凌的声音,如珠落玉盘,道:“不过一个小小的阉人而已,如此猖狂!正好,两国交战缺了个祭旗的,拿你开刀倒是个好主意!”
说完,过来两个凶神恶煞的兵士便来拖梁太监。
梁太监只吓得肝胆欲裂,再没了倨傲之色,他腿一软跪倒在地,扯着嗓子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对方无动于衷,他吓得将怀里的书信掏出高高捧起,“我,我皇书信在此,请将军过目……”
柳将军劈手夺过,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帘子外,道:“请主子过目。”
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来将书信接过,片刻,葛黎冷笑道:“西凉铮也敢如此大发厥词?!当年,夜慕华遣神兽颠覆葛兮,致使生灵涂炭,西凉铮却罔顾天下百姓,为了一己之利,想将图谱据为己有,并劫杀于孤,实在是龌龊无德之小人!”
西凉昊的声音里带了丝丝慵懒,道:“他本来就是小人,你何必为他生气?”
葛黎的声音里带了笑意,道:“你说的有道理,阿昊,孤要他欠你的都一并还了可好?”
西凉昊倾了身,眸中是深深的宠溺,道:“你说怎样都好。”
葛黎轻咳了声,往后稍稍让了下,拈了那信轻轻一扯,便碎成了数片,手一扬,点点飘落在梁太监的脚下,聚成一封信的模样。
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功夫只将众人都看直了眼睛。
梁太监更是噤若寒蝉,懊恼不已,而对方的凌冽寒气让他恨不得生了翅膀飞走。
葛黎道:“西凉铮欠了孤的,孤必然要讨回来!来人,将来的人全部斩首!”
“遵旨!”柳将军一声令下,不大工夫,数十个血淋淋的首级盛在匣子里呈了上来,个个双目突出,惊恐万状。
梁太监嗷的一声,昏死了过去。
柳将军嗤了声,道:“西凉铮竟然着了这么个废物!”
葛黎道:“留他回去给西凉铮传个话,还有,孤要在十日内攻进瞿州!”
众人齐声道:“女皇放心,臣等誓死效忠!”
“那么,”葛黎轻启唇,轻描淡写地,“孤,要直捣辰都,活捉西凉铮!”
“女皇万岁!万万岁!”
瞿州关卡前气氛凝重,三年前,因为葛黎的闯关和西凉妙的死让西凉铮大怒,要治罪金子强,被一帮老臣劝谏才作罢。
金子强诚惶诚恐,将关卡做了最快最牢固的修整,两边垒砌起高高的石墙,十步一岗,设有弓箭手和碎石,严阵以待。
此时,高高的岗哨上了望的士兵远远看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一面黑底镶着金边的绣葛大旗在风中猎猎而动,数十个长戟上挂着一溜排圆乎乎的东西。
“葛兮人!是葛兮的军队!……”他点燃了狼烟示警,葛国驻兵弯弓搭箭瞄准对方,点点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寒光,蓄势待发。
片刻功夫,那队人马奔到射程之外立住,为首之人大声道:“金子强听着,我女皇有旨,葛国皇帝西凉铮鲜廉寡耻,无德无义,幽闭太上皇,罔顾天下百姓……致使朝纲混乱,天道无常……我女皇陛下代天行道……”
他铿镪顿挫地说了洋洋洒洒的一大篇,然后将那一溜子圆圆的东西抛了过来那圆东西滚了一圈,仔细一看竟然都是人头,正是跟随梁太监去送信的随从。
背后一人将手脚捆缚在一起的梁太监提出来啪地扔到马下,高声道:“此人无用,送还给你们!”
葛国士兵没有想到对方所行竟然如此彪悍,根本没有将葛国皇帝放在眼里,不禁生了怒意,同时也不禁悚然。
正踌躇间,大地骤然间剧烈地震颤起来,一道黑色的线从远方逶迤而来,尘土飞扬如翻滚的乌云,阳光照耀下反射出明晃晃的光芒。
“葛兮攻关了!……”葛国士兵短暂的惊慌后,万矢齐发,密如飞蝗。一时间,双方人马嘶吼着,喊杀声震天动地,葛兮的兵士冲上来又退下去,尸体和兵器丢弃了一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这一场战争直打得天昏地黑,双方都有一定的伤亡,而葛兮在几次攻打无果后便往后退了三里,这让葛国松了口气。
夜色沉沉地笼罩了大地,雪山之巅的积雪在夜色中泛着莹白色的光芒,在距离关卡十里处从山底起有人影绰动,他们身手矫捷,全身包裹着黑色的厚厚的衣服,分成三队,为首的人手里握着虎爪,目光灼灼地盯着山壁想要找到突出的山石。
叮的一声,虎爪脱手而出稳稳地嵌入山壁中,最先的三人像是只壁虎般迅速地攀岩而上,用锤头将一根粗实的木头般的东西钉入了山壁里,挂上绳索,再往上,依次而为。待到精疲力尽时便顺着绳索滑下来,后面的人接着跟上,一节一节地往山顶攀登,最终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
而这一切,十里外的葛国驻兵一无所知。
第二日,葛兮又发起了攻击,依然是攻而无果便迅速撤退,如此有三四日。
到了第五日的深夜,一朵灿烂的烟花在雪山的另一边燃亮,腾起,绽开,绚丽至极。像是对应的,又一朵烟花在这一边燃起,遥遥相对。
夜巡的葛国士兵遥望着不禁狐疑,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营帐处奔出五千人马,人马都裹了黑色,马蹄裹了厚重的布垫,落蹄无声。他们乘着黑夜无声地向着关卡处渐渐地接近。
岗哨上的士兵发现,惊而动,还没有来得及点燃狼烟,脖子一痛,便倒了下去。
很快地,一群黑色的人影从雪山上滑落,如鬼魅般穿行在葛国士兵中,一部分摸向营帐,一部分则奔向关卡处,一批又一批的葛国士兵无声无息地倒下,临死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火光突然大亮,一阵杀喊声响起,伴随着爆炸声,整个瞿州大营炸得四分五裂,分崩离析,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慌不迭地四处奔逃,互相践踏着,一时间死伤无数。
金子强从睡梦中惊醒,被副将护着衣衫不整地从营帐里冲出来,所见处火光耀眼,如潮般的葛兮军队蜂拥而至,所到之处,葛国士兵纷纷溃逃,不堪一击。
他心神俱颤,翻身上马,不经意地回过头。
一乘御撵在火光中从关卡外缓缓而行,四周垂着轻纱,里面隐隐有一窈窕的身影,像是注意到他的注视,轻纱被撩开一角,里面端坐着一个青色长裙的蒙面少女,诡异的是她是一头白发,眸光蓝幽幽的。
金子强心头一颤,仿若似曾相识,一时间愣愣然不动。
那少女凝望着他,眸中闪过丝厉色,她伸手拿过一张弓箭,引弦拉弓,锃亮的箭头闪花了他的眼。
铮的一声轻响,他陡然胸口一震,如巨石撞击,五脏六腑刹那间似乎碎成无数片,心头一口腥甜涌上,他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
同时,以西凉昊的名义下令安抚百姓,严明军纪,无一丝一毫侵害之行为,葛国百姓在惊慌之后便慢慢安定下来,继而对西凉昊有了容纳和顺应之心。
在这个时空,西陵以武治国,西凉尚文,南风善蛊,葛国擅药,其中葛国国力最弱。对于百姓来说这场战争不过是皇家内部皇位的争夺,他们希望早一点结束战争过上安定的生活,所以对于谁做皇帝并不热衷。
其中有顽抗不降者,女皇以铁腕镇压,手段之狠让人谈而色变,而对方的的白发蓝眸更是被传说得神乎其神。甚至有传言说,葛兮女皇乃是九天玄女娘娘下凡,以神力降服了神兽救民于水火中,扶立西凉昊则是神的旨意……
葛国百姓也知道当年西凉昊入西凉为质之事,从同情到仰慕其他的惊世之姿和文才武略,竟然有倒戈相向之意。于是,葛兮大军所过之处并没有遭遇到太激烈的抵抗,七日后,葛国都城遥遥可见。
皇城,皇宫里妍光殿丝竹声靡靡然,四周点起一盏盏红色的卷绸宫灯,锦绣铺地,鲛纱帷幔滤尽重重光影,一派金玉雕栏的柔糜奢华,一殿的酥骨柔香。
西凉铮醉醺醺地依靠着龙榻,因为长时间浸酒色中,脸色微白,眼睛四周浮肿,微微眯着,目光追逐着那些蹁跹起舞的舞姬,不时大声地叫好。
新晋宠妃荔妃紧靠着他的左侧,犹如一朵妖娆绽放的罂粟花儿,一身粉色宫裙逶迤铺地,上面绣着富贵的牡丹,风髻露鬓,樱唇皓齿,娥眉淡扫,眸光如水,用淡粉色的金粉将眼尾描画上挑,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她纤手拈了颗葡萄,剥了皮递到西凉铮的唇边,声音娇媚入骨,“皇上,您尝尝。”
西凉铮就着她的手吃了,舌尖舔过她的指头。
她微微一颤,呢声道:“皇上……”那声音几乎要将人融化。
西凉铮哈哈笑着,搂住她的纤腰,目光依然落在那领舞的舞姬身上。
那舞姬容颜极美,媚态天成,腰身盈盈一握随着乐声摇摆,极尽妖娆之态,眼波涟漪,不尽风情月意。
荔妃眸子里闪过丝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