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期之得意门徒赵崇辉,天分甚高,认为百里尊鹤资质平庸,不服百里尊鹤,便在百里尊鹤继承衣钵那日,愤而离开白羽宫,从此销声匿迹。
三年前的六葛初六,赵崇辉忽然出现在白羽宫,并扬言要与白羽宫宫主比试武功。那一日,西凉昊凑巧正在白羽宫,于是见识了这位只在传说中听过的赵师叔。
由于百里尊鹤昏迷的事是一个秘密,所以西凉昊便借口说百里尊鹤在闭关。赵崇辉一定要比试,西凉昊便代替师尊与赵崇辉约定三年之后再比。
三年,或许师尊会醒过来。西凉昊是这样想的。即便师尊三年之后还未苏醒,大不了他作为小辈替师尊与师叔过几招。尽管赵崇辉说其自创的破天神掌专门对付白羽宫只传掌门人的神功——玄天诀,但是西凉昊这天下第一的高手绝非浪得虚名,他未必不能胜得过赵崇辉。即便他胜不了赵崇辉,但毕竟是小辈,输了天下第一的位置,却不会输掉师尊的面子。
然而,西凉昊在三年前做梦也想不到将来会有一名女子闯进他荒唐不羁的生活,改变他对一直痴恋着的顾静怡的态度,并将他的心收得服服帖帖,更想不到内力尽失这种惨剧会发生在他身上。
可惜,这些他没想到的事情竟都发生了。
如今,挪步子都吃力的他,该如何去抵挡誓要打败白羽宫宫主百里尊鹤的赵崇辉呢?想必,雁逸寒吸走的功力,可以使其武功精进不少。在对付赵崇辉这件事上,极为有利。然而,他又很担心,此时将雁逸寒调离北夏,若是雁过云发难篡位,将来雁逸寒不恨死他才怪。所以,西凉昊的内心矛盾至极。
“阿昊,你怎么了?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葛黎看着他纠结的眉宇,不禁关心道。
“不妨事。大概是坐久了,有些累,我去躺一会儿。”他故作云淡风轻道。
“好吧。我扶你。”
葛黎贴心的呵护,让西凉昊心里稍微感到舒服了一些。他微微一笑,对葛黎说:“有劳娘子。”
“我不辛苦。只是你……”葛黎满目担忧,“才躲过了与北夏的征战,就要去白羽宫赴三年之约。我思来想去,这三年之约可比北夏之战危险百倍。”
“智慧,智慧。”西凉昊狡黠一笑。
“去你的智慧!你分明想说自己的内力给了……”
“嘘!”
“哼!去你的!”葛黎白了西凉昊一眼,“自己躺着去吧!”
他语带宠溺道:“遵命。”没走两步,又回身道,“娘子?”
“何事?是不是走不动,要人扶啊?”
“非也。为夫只是想跟你预约一下城堡晚餐,可以加一道炸鸡吗?”
“馋猫!”
“多谢娘子。”
“我答应你了吗?”她娇嗔道,“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自信!”
“我不自信,但是信你。你一定会做给我吃的。”言罢,他转身,声音优哉游哉道,“躺着去喽!”
葛黎抽了抽嘴角,真是拿这自信、自恋、自高、自大的家伙一点办法都没有。
腌鸡肉去……
“这位师叔,我并不深知底细。不过只是看上去,便知其内力深厚。当年,他不服师尊,离开白羽宫,想必也是个练武奇才,外加最近二十年的积淀,所以未必是虚张声势。白羽宫是江湖第一大帮派,他若不是神志不清,就不可能有胆量去白羽宫虚张声势。”
“他那么强,你怎么办?”
“偌大的白羽宫还制不住一个赵崇辉吗?须知,双拳难敌四手。只是,当年师尊昏迷,我不想与他撕破脸。”
“现在同三年前相比有何区别,除了你内力尽失之外?现在就能撕破脸了吗?万一走漏了消息……”
西凉昊拿着一块炸鸡在葛黎面前晃了晃,“就剩一块了,娘子你要不要吃呢?”
“你这是债多了不愁吗?”葛黎瞥了瞥他脸上的笑,“你吃吧,多吃点!明日早朝,还不知有什么在等着你呢!”
他把炸鸡丢进嘴里,大嚼特嚼,然后斯斯文文地擦了擦嘴,“咱们去楼上看月亮,可好?”
葛黎无奈地点了点头。
二人躺在天窗下,望着空中悬着的一弯新葛,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
忽而,西凉昊轻声言道:“娘子,你曾经唱过一首歌,关于月亮的,是不是?”
葛黎仔细回忆,才记得起来,“是啊,在西凉西草原上唱过。”
“再唱一遍好不好?”
好吧!葛黎开口便唱道:“明葛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人有悲欢离合,葛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他唇畔挂着些微笑意,呢喃道:“真好听。”言罢,侧过脸来吻着她的耳垂。
葛黎怕痒,缩了缩脖子道:“老实点。”
他轻轻地笑了,那声音在这静谧的夜色下格外清晰动听,让人浅醉,让心开朗。
“我能帮你吗?”她低声问,“你的内力……我有责任。”
“陪着我。”
心细如发的她能够凭着他声音微微的一点变化判断出他此刻的感受。
“又疼了吗?”葛黎忧心忡忡道,“距离六葛初六只有三天时间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打紧。”他温柔地握着她的手。
感受到西凉昊手掌的一丝凉意,葛黎猜测他一定疼得厉害。
“我去给你拿止疼药。”
他淡淡地回答道:“不必。这样,我刚好可以想点事情。”
葛黎只好在一旁默默地陪着西凉昊。虽然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明日的早朝、北夏的战事,抑或是白羽宫的危机……但是暗暗观察着他眸间的风云变幻、莫测幽深,她的心跟着莫名悸动。但愿,他能尽快想到良策。
最终,他们在城堡里手牵手睡着了。
翌日,西凉昊出门之前,葛黎将他的朝服理了又理,生怕有一丝的不妥帖。
“足够好了。”他神采奕奕地望着她的满目忧思,扶着她的双肩道,“怎么办?没有你,我已经不习惯了。”
“如果摄政王妃也能上朝的话,我就陪你去。”
他朗声笑道:“也许会有那么一天。我走了,下了朝便回来,等我。”言罢,他转身上了轿子。
一瞬间,葛黎忍了一早上的眼泪便奔涌而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近的眼泪若汪洋一般,动不动就泛滥起来。这种脆弱的心情,是她从不曾有的。大概,只有等他完全康复了,她才能真正摆脱头顶上令人窒息的阴云。
这一日是六葛初三,并非什么特殊的日子。然而,所有人都觉得今日的大殿不同于平日。
这一日的早朝,无人缺席。
摄政王西凉昊“嚣张”地乘撵入殿,面貌已恢复了八九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端倪。只见他一脸正色,不怒自威,丝毫没有因为受伤的事而折损了往日的威武霸气。目不旁视,不理会任何人的眼光,这更显得他倨傲不已。
然而,争相围观西凉昊的人,却有着各色的眼光。权倾朝野,又武功天下第一的摄政王,如果受了伤,损了内力,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呢?
有人真正关心,有人想看笑话,有人摇摆不定,有人伺机落井下石,但是最多的还是好奇的神色。
皇上和太后驾临大殿之后,百官跪拜。唯有西凉昊还坐在椅子上,石像一样。
皇上到了声“平身”之后,便对众人言道:“摄政王身受重伤,朕准他乘撵入殿,坐着上朝。”
“谢主隆恩。”西凉昊拱手言道。
“到底是摄政王,应当受到皇上如此礼遇。”站在西凉昊对面的西凉凯锋冷声言道。
西凉昊只要一想到西凉凯锋对葛黎做的事,和对葛黎撒的谎,便分分秒秒都想扑过去撕碎了他。所以,为了克制这种冲动,他根本不去看西凉凯锋。
西凉昊向皇上建议说:“皇上,臣听说肃亲王也受伤了,他是否也需要一把椅子?”
西凉凯锋未等皇上开口,便带着气说:“不需要!臣在皇上面前若是不能站着,便会匍匐于地,岂可坐得如摄政王这般安稳?”
“哦!看起来,肃亲王是康复了。”西凉昊冷笑道,“可喜可贺。”
西凉凯锋冷哼一声。
西凉昊故意向站在皇上身边的江海看了看,指着他言道:“江公公,本王正与肃亲王讲话,你哼什么?”
“啊?”江海顿时慌了神,不知西凉昊哪来的这么一句指责,“摄政王,这……奴才没哼呀!”
如同西凉昊身负重伤、内力折损这消息一样,西凉凯锋被阉了的消息也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在场的人瞬间听懂了西凉昊的意思,偶有几人没忍住笑出声来。即使那是很轻微的声音,但也深深地刺进了西凉凯锋的心脏。
“好啦!”太后一脸不悦道,“摄政王一定是耳朵受了伤,听错了。既然来上朝,摄政王就仔细地听着,别再听错了。皇上面前,闹的什么笑话!”
“是,太后。”西凉昊应了一声。
太后说:“摄政王多日不早朝,今日总算是克服万难来了,先说一说与北夏的战事吧。”
“与北夏开战,我大西凉的优势极为明显。一则,面北有天险琅琊山,易守难攻,北夏想要进犯我国,即便不比登天,也是难之又难。二则,端亲王骁勇善战,展北望不是他的对手。”
“展北望怎么会不是端亲王的对手?摄政王负伤还不是拜展北望所赐?”西凉凯锋忽然言道。
西凉昊没理会西凉凯锋,自顾自言道:“三则,我大西凉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北夏小国难以匹敌。”
西凉凯锋又插嘴道:“我怎么记得,去年展北望与端亲王联手大胜西凉了呢?”
西凉昊依旧没有理会西凉凯锋,直向皇上拱手道:“万岁,总有人插嘴,臣着实讲不下去了。”
“摄政王,既然肃亲王问起,你不妨先回答他的问题。朕其实也正担心这些。”
西凉昊点了点头道:“回想展北望在大西凉任职期间,只随端亲王出征过一次。那一回,他们并不是轻取西凉,反倒是从一开始便节节败退。后来,臣给他们出了几个主意,他们这才反败为胜,荣耀还朝。臣不想埋没展北望当年的功劳,只是想告诉皇上,展北望其实并不擅长兵法。军队作战,讲求的并不全然是个人的武功高强。领兵的经验与沙场的智谋都是展北望缺少的。有勇无谋,不过一届莽夫,他绝成不了大气。况且,那展北望本是这皇宫中的一名侍卫,现在俨然成了叛国贼子,北夏由他领兵,他两边都不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