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不愿意在这个上面和他多说,道:“你查到什么?”
那人道:“那,女,孩,叫,卓,明,儿,是,宫,里,的,医,女。”
“医女?”二小姐念了声,道:“怎么会?你不觉得那人很像……”
那人默了默,道:“可,是,长,相,不,对。”
二小姐冷笑,道:“你忘了,这世间有易容术,更何况对方的年龄是对的,特别是那双眼睛,什么都可以骗人,但是人的眼睛不会!”
她的笃定让那人踟蹰了,确实,那个女孩的眼睛极美,那仿佛是寒夜中天边最亮的星星,又像是浸在湛蓝色海水中的墨色水晶,流转着千世浮华。
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怎么可能有那般普通的容貌?
二小姐道:“我们千辛万苦追到西陵就是为了她,可惜在原门关被她逃了!”她有些咬牙切齿,即使在黑暗中看不见也可以想象到对方脸上的狰狞,完全不符合她给花繁认知中的贤淑美丽。
那人道:“你,确,定,进,入,国,公,府,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他?”说到最后那个他字,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二小姐窒了下,冷冷地道:“你疯了!”
那人笑了声,道:“我,疯,了?你,才,疯,了!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二小姐嗤道:“你以为你留在杜家的结果会好吗?杜家,都死绝了!”
那人顿了好久,黑暗中他的喘息声像是野兽的粗喘,哈,他笑了声,道:“这,么,说,我,得,感,谢,你,感,谢,葛,非,烟?”
二小姐默然,轻叹一声道:“你知道我的目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给我找麻烦。国公府,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简单。”
那人道:“我,自,然,知,道,不,过,你,以,为,凭,着,国,公,府,二,小,姐,的,身,份,能,入,宫?国,公,夫,人,能,容,你?”
二小姐慢慢地道:“即使不能也要为之!西凉,我们回不去了,在西陵,唯有站得高才可以把别人踩在脚下!”语气中带着傲气和凛冽之意。“既然我进了国公府,就成功了第一步!”
那人认同。
二小姐又道:“以后你不用再过来,眼睛盯着这个院子的人很多,如果被察觉了,你我都好不了!”
那人起身,往她身边走了几步。
她生了惧意,喝道:“你别过来!”
那人却不理,将她到了墙角,黑暗中只能看见对方如狼般幽光的眼睛,呼出的热气喷到她的脸上,让她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不敢推他,也不敢大声呵斥,低声道:“你想干什么?”
那人的手攫住了她的下巴,嘴唇几乎就靠近她的脸,声音低低的,却冰冷入骨,“我,警,告,你,不,要,想,着,摆,脱,我!我生,你生,我,死,你死!”
二小姐啐了他一口,狠狠地瞪着他,“我也警告你,如果你敢再动我,我让你死的难看!”
那人笑,压抑着,松开手,往后退开。
二小姐咬牙,黑夜掩饰了她脸上的表情。
突然,府邸里骚动起来,灯火煌煌,还有人跑动的声音。
两人都是一惊,远处的一抹灯光照进来,正照在那人的身上,一张脸上疤痕纵横甚是可怖,他随手将那斗笠戴上,低声道:“怎,么,回,事?”
二小姐又惊又怕,道:“我怎么知道?”
正在这时,房门被拍响,花繁的声音,“二小姐,您睡着了没?”
二小姐向那人看了眼,故意装着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样子,道:“怎么了?外面出什么事了?”
花繁道:“婢子也不太清楚,听外面的婆子说府里进了贼了……”
话音刚落,院子的门被急促地敲响,灯火往这边移过来,若是这时候出去很难逃过人的眼睛。
两人迅速地对视一眼,二小姐恼恨地道:“你害死我了!”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借着灯光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迅速地判断现在的形势想要找到出口。
院门被打开了,噪杂的人声涌进来,却是国公夫人面前一个得脸的掌事嬷嬷带着几个粗实婆子,二小姐打开房门,神色镇定。
掌事嬷嬷给她规矩地行了礼,道:“二小姐,府里进了贼,夫人不放心,让老奴带人四下搜查一下,您没吓着吧?”
二小姐道:“没有,我睡得熟没听到什么动静,花繁,你呢?”
花繁摇头。
二小姐道:“那你让底下的婆子带着嬷嬷四下看看,千万别让贼人进了这个院子。”
花繁答应了声,便要来招呼那掌事嬷嬷。
掌事嬷嬷却不挪步,不亢不卑地道:“夫人交代了,府里少爷小姐多,住的地方大,生怕被贼人惊吓了,命老奴各个房间都仔细看看。”
二小姐的手不自禁地抖了下,睨着她。
掌事嬷嬷低垂着眼皮不移不动,后面的家人也都沉默着。
忽而,二小姐轻笑了声,道:“母亲是个心细的!”扫了眼,便默不作声地往旁边站了站,那模样委屈而荏弱,看的人都撇了撇嘴。
实际上,国公府的上下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小姐是不屑的。一个婆子急着抢功,她抢上一步,嘴里道:“二小姐,得罪了!”便亟不可待地探身往里。
啪的一声脆响,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对方一记耳光,指着她的脸,二小姐柳眉竖起,道:“你好大的胆子,主子的房间你这般低贱奴才也该随意进去?”
那婆子被打懵了,反应过来便有些恼怒成羞。捂住火辣辣的半边脸,道:“二小姐这是借着由头发落老奴呢?”
二小姐冷笑道:“你不过是个三等的奴才,有什么资格搜主子的房间?我倒要去母亲那里评评理。”她裹紧了大裳,吩咐花繁,“走,去上屋见母亲去。”
那婆子一时间愣住了,无论对方如何不得宠,但毕竟是主子,只是她一时抢着邀功倒是忘了,她求救地看向那掌事嬷嬷。
掌事嬷嬷心知肚明今儿所谓的抓贼是怎么回事,一是确实怀疑府里进了贼,二是想借着机会踩上对方一脚,却不料一时大意给了对方一个由头拿捏。
她不禁懊恼,却知道如果真的到了国公夫人那里自己定然讨不了好,转了转小心思,对着那婆子骂道:“你这个糊涂的老货!主子的房子你这样的也能进?”赔笑,“这奴才糊涂了,二小姐不用和她计较,老奴会好好说她。”
二小姐沉着脸,道:“嬷嬷是母亲面前得脸的,奴才不懂事,你总得调教些。我不过是给她个教训,总归不敢忤逆嬷嬷的意思,嬷嬷请。”
掌事嬷嬷权衡了下,重新估量了面前这位二小姐,笑着道:“老奴哪敢?扰了小姐休息,是老奴不是,老奴再到其他院子看看。”说着便示意其他人往别的院子走。
二小姐站在那,神色倨傲,只是没有人发觉她的僵硬的脊背稍稍放松了些。
一众人折腾了一番,一无所获,掌事嬷嬷回正房复命。
国公夫人摔了一套茶具,目光冷厉,道:“好好,是个有能耐的!”
底下的人都垂首而立不敢出声。
门廊下,崔六公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东苑的方向,目中闪过丝厉色。
茶楼的隔壁是家胭脂水粉店铺,卓明儿带着丫鬟走了进去。里面的人不多,一个个货架上分档次摆满了时下流行的胭脂水粉,斑斓多姿让人眼花缭乱。
其中一个穿着素淡的女子正让掌柜将两盒水粉拿给她看,她声音轻软悦耳,道:“就选这个吧。”
旁边的丫鬟接口道:“二小姐,您再拿一盒胭脂吧,您平时用的太淡了。”
那二小姐道:“我觉得尚好,”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看了眼卓明儿,善意地一笑。
她长得甚美,气质清雅,让卓明儿心生好感,也回以一笑。
末了,那小姐还是没有买胭脂,结了账走出了门。
卓明儿选了盒胭脂水粉,惦记着葛黎便出了门,谁知道外面下起了雨,像是一道道动态的珠帘将天地连着了一起。
街面上的人都纷纷找避雨的地方,回廊下,那小姐也被雨困住了。
那丫鬟满脸的焦灼,道:“这雨下得这么大一时半会停不了,又没有车,如果回去迟了,夫人会生气的。”
那小姐眉尖动了下,没有说话,但眉间也掩不住焦急之色。
这边,卓家的马车赶了过来。
一个婆子下车撑了伞过来接卓明儿,道:“小姐,我们回去吧,明姑娘说今儿不来了。”
卓明儿哼了声,道:“可恶!”提了裙摆便要上车,又顿住了,回过头正好对上那小姐的目光,浅浅淡淡的。她想了想,走过去,道:“这位姐姐住在哪?如果不介意,我送你们一截吧。”
“小姐,”婆子叫了声。
卓明儿没有理会。
那小姐先是诧异,随即微微一笑,道:“打扰了。”
两人上了马车,丫鬟说了住处。
那小姐依然端庄娴静,道:“小女子莹娘谢谢这位姑娘了。”
卓明儿大方地道:“我叫,呃……卓敏儿。”
从葛黎被当做真正的卓明儿开始,她便成了卓家大小姐卓敏儿,葛黎则是养在外面的二小姐卓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