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情不自禁

  “本王天不怕,地也不怕,只怕你有一丝一毫的闪失。”说着,他便情不自禁地又拥住了她,“昨晚分别实属不智。以后不能这样,一定不能。”

  “如果我不留下拖延时间,万一展北望迅速跟上,把咱们一网打尽可怎么办?”

  西凉昊竟被问得一时语塞。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保护她了,反而他需要面前这柔弱的女子来为自己延长脱身的时间……这挫败感始终埋在心底,却在一时间突然涌了出来,于他英俊的眉目间平添了几分哀伤之色。这是他极其罕见的表情,因而看起来才格外惹人心疼。

  “我刚才的话并没有恶意。”她盯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我收回。”

  他微扯唇角,“你没有说错。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默默地牵着他的手,半垂着眸子,不打算再争辩什么了,否则她就又会怨自己把他害得武功被废,那么他会更加不开心。何苦呢?她只好隐忍着内心深刻的遗憾与抱歉,表面上温柔似水。毕竟,大家刚刚逃过一劫,应当让疲惫的心喘息一刻,好生休整一番。

  “咳!咳咳!”

  不远处,西凉凯川的咳嗽声把二人的手分开。

  “哥,我有个提议。”

  “但说无妨。”

  “我想,这里有我就足够了,你们先回吧!虽然北夏撤兵,展北望失去了军队的力量,但是难保他不会私人寻仇。况且,这里还有兵部的人呢!”

  一提到兵部的人,西凉昊马上问道:“那个王起怎么说?”

  “昨夜哥哥托追影送来内奸的消息,小弟便马上捉住了王起。他已经招供,但是不巧,被昨夜的雷电劈死了。详细的情形,四嫂都很清楚。事不宜迟,你们赶快上路,路上说吧!”

  西凉凯川为西凉昊挑选了一队精锐的人马,送他和葛黎迅速撤离。

  西凉昊听葛黎把王起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蹙眉道:“兵部这几个都不能留。本王给他们一条生路,他们却自寻死路。”

  “他们的确有很大嫌疑,都被派来戍边,命运相同,难免相互勾连。这些人倒是不足为惧,只是你想过如何面圣吗?”

  “想过。”他面色忽而一冷,声音深沉地说。

  看他仿佛不愿多谈的样子,她便不再问了。

  一路无话。

  抵京之后,西凉昊稍事休整,便准备入宫面圣。

  葛黎见他如此积极,心道他是有了充足的把握。于是,她敛起内心的担忧,以温婉的笑容送他出门。

  西凉昊临行前,牵起葛黎的手,轻轻吻着,“等我,我很快回来。”

  他走后,她才敢叹息出声。虽然他似从前一般龙行虎步,然而却再也不能傲然面对周遭的一切。倘若再冒出一个赵崇辉、一个展北望、一个池远峰,甚或一些她并不知道的高手,谁能保证他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此时,葛黎心里蓦地跳出两样东西,一个是圣灵果,一个是玄天诀。尤其是玄天诀,尤其是玄天诀!

  西凉昊入宫虽然是午后,但场面绝对比早朝还要热闹。文武百官一一列齐。这倒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因而他丝毫不惊讶,迈着沉着的步子进了大殿。

  众人再度见到西凉昊,赫然发现他又是往日那个生龙活虎、独霸朝堂的摄政王了。在旁人的眼中和猜测里,他甚至还恢复了不少内力似的。

  “臣西凉昊参见皇上、太后,吾皇万岁,太后千岁。”

  “摄政王平身。”

  西凉昊坦然与宝座上的皇上对视。才几个葛,这小鬼仿佛长大了似的,眉宇间的稚气少了,那一脸阴沉的气质越发地像他的老子西凉凯德。往日,西凉昊征战归来,他可不是这副样子。

  “摄政王,朕的三道召回令都召不回你,如今你总算是自觉地回来了。”皇上一开口便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皇上,臣在西凉收复了失地,正欲向前推进时,召令发到了臣手中。战争是不可能在中途停顿的,这不是写奏折,说搁笔便能搁笔。”

  “朕知道,你不仅收复了失地,还拓展了西凉国疆土,一路打到了最易守难攻的平关。你很了不起。可是,你打到平关又有何用?平关对西凉国这一面是易守难攻,对西凉一面则是易攻难守,你拿下一个根本守不住的地方,早晚是要被西凉夺回去的。你白白地浪费了我大西凉的兵力,还迟延了救援北夏边境的时间,致使关口被破,死伤无数。这些,你都作何解释?”

  “皇上,对西凉,摄政王拿下平关,这是一功。对北夏,摄政王始终坚持按兵不动,高悬免战牌,直到北夏易主、撤兵,这也算是他的英明决定呀!臣回想自己之前一再地反对于他,顿时觉得自惭形秽。”西凉凯锋忽然站出来为西凉昊讲话,而且语气何等诚恳,完全不像是肃亲王党的首领,反倒像是摄政王党的小卒。

  西凉昊丝毫不意外皇上的那一番话,可他却实在想象不出西凉凯锋说这一番话的立场。此时此刻,他简直想冷笑出声来。

  “肃亲王,朕在问摄政王的话,你不用替他回答。”

  西凉昊一脸漠然,悲喜不辨,声音也是冷静得听不出一丝情绪,“臣此去征战西凉,誓要踏平西凉的每一寸疆土。平关一过便是一马平川,臣有意接连拿下几城,仔细地建立防御。然而,皇上的召回令一道接着一道,臣最终选择撤兵,是为对吾皇的尊重。至于对北夏一战的失利,臣不想推卸责任,但是臣必须要说,西凉军当中出了内奸。王起,甚至或许有更多的人出卖了西凉国,导致北夏轻易攻入我大西凉疆土。”

  “王起?此人何在?”

  “被雷劈死了。”

  “被雷劈死了?”皇上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面带几分嘲讽。

  西凉昊表情一丝不苟,回答道:“王起被雷劈死,这是营中众所周知之事。事有凑巧,却也是苍天有眼。”

  “就算王起被雷击而死,你说他是内奸,有何凭据呢?”皇上问。

  “这样说自然是有失偏颇。”西凉昊说,“可臣怀疑还有人在暗中牵线,出卖军机。”

  “摄政王,你怀疑这个,又怀疑那个,朕却觉得是你的能力大不如前,才败给了展北望,你承不承认?”

  西凉昊闻言,脸色微变,眼眸半垂,直直地盯着地面上的一处。“臣,”他顿了顿,沉声缓缓道,“承认。”

  大殿顿时一片哗然。

  西凉昊的拥趸们开始向皇上进言,称摄政王身负重伤,还能力保东西两道边境不失,已是能人所不能,请皇上给摄政王足够的时间。

  太后听了,也就顺着大家的意思说:“皇上,想要摄政王恢复到从前,的确是需要时间的。皇上这也是心疼摄政王,才为摄政王着急。”

  皇上执拗的眼光扫过太后的脸,拍着龙椅道:“朕不是逼他恢复,而是他自己承认了大不如前,还敢枉顾朕的三道召回令……”

  “臣已经说过了,臣正是尊重皇上的决定,才舍弃了平关以西的若干城池。”西凉昊说。

  “启禀皇上!摄政王刚刚返京,看起来疲劳得很,不妨让他休息休息,再到御前回话。”一直没开口的西凉凯宏见情势不妙,才不得不站了出来。

  “皇上,就依礼亲王吧!”太后建议道。

  皇上恼火地瞪着满目寒意的西凉昊,如同一道火舌同一座冰山的较量。

  许久,皇上才负气道,“就依礼亲王!”

  这一场不欢而散的朝议过后,西凉昊又被西凉凯宏找了去。

  “四弟,你这趟真是辛苦了。”西凉凯宏拍着西凉昊的肩膀道,“我见你走路生风的样子,似是比出征前好多了。”

  西凉昊已经懒得寒暄。此时的他就是一座冰山,不可能被几句嘘寒问暖捂热,除非对方是葛黎。于是,他冷冽言道:“大哥,不必再费心调停了。本王不需要,皇上也不需要。”

  “但是,西凉国需要。”

  “西凉国?”西凉昊唇角微微一扯,旋即划出一道讽刺的笑,“真的需要吗?本王缺席的这些日子,你们还不是帮皇上把江山打理得井井有条?”

  “四弟,皇上还是个孩子,小孩子难免固执了一些。但他毕竟是天子,你总得让他几分。”

  “如何再让?这个小孩子用三道破令牌坏了本王灭掉西凉的大计,而后一道圣旨把本王关在京城之外。本王二话不说,听他的号令,去驰援北夏。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本王驰援北夏,展北望根本不会那般急迫地攻入关口?只差一天,西凉国就可以兵不血刃,退掉北夏三军!如今,他却说是本王造成了伤亡无数,这是本王造成的吗?如果他肯听本王的话,何至于……”

  “四弟,”西凉凯宏见西凉昊越说越恼,便急忙阻拦道,“四弟,我听懂了。你一腔热血,却被束缚了手脚。可是皇上还小,他不能前瞻后顾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并不是人之常情,而是人为操纵!你说他是一个小孩子,那么好,你来告诉我,一个小孩子,他懂得什么叫易守难攻、易攻难守?他去过平关吗,他懂得地形吗?本王不管这是谁教他的,此人将吾皇教导得如此犀利狠绝,还把本王从西到东北耍得团团转。本王甘拜下风,就不再伺候了!”西凉昊咬牙切齿地说完最后一句,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西凉凯宏大喝一声。

  西凉昊停了脚步,他还从来没见识过素来和善的礼亲王发脾气。

  西凉凯宏迅速来到西凉昊面前,一脸凝重道:“你这次又是欲擒故纵,还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西凉凯宏审视着西凉昊岩石一般僵硬的脸,看起来那么的严肃决绝,绝不是上一次玩世不恭的样子。于是,他知道,事情已经严重得超乎想象了。

  “你可想好了,这一走,就回不来了!”明知道西凉昊是一个完全不受威胁的人,西凉凯宏却不得不如此说,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挽回西凉昊眸中的去意。

  西凉昊深深地望了西凉凯宏一眼,眉宇坚决,不给对方丝毫的遐想期待空间。那薄唇轻启,低而有力道:“本王走了。”

  此言一出,西凉昊便不再理会任何人,只大步流星地离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