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西凉昊歪在床边,看着仍被他圈在怀中的美人。通体无力的葛黎眼神颇空洞,这让他大为光火。于是他扯着她的几缕青丝,迫使她恢复知觉。
“本王可以不问你的过去:展北望、雁逸寒,甚至那个叫里昂的。但是从现在开始,你的人、你的心都只能忠于本王一人!”
葛黎目光幽寒,轻叹道:“王爷要黎儿的心有何用?王爷的心都被太后占满了,黎儿的心注定是无处安放的。”
他没想到她会抛出一个问题,而且乍听起来这个问题还很难回答。于是,他刹那间的痴愣被她尽收眼底。
“无处安放,总强过随意送人!你以为本王是瞎子吗?似方才你同雁逸寒之间拉拉扯……”
“那不是拉拉扯扯,只……”
“本王不想听任何解释。”
她冷冷地呼吸一声道:“好想念那日在船上与黎儿三击掌的摄政王,那份洒脱着实令人欣赏。”
“本王也不想听任何恭维。船上的事……”他轻轻地掴着她的头,一副好言相劝的样子,“忘了吧!”
她固执地说:“黎儿以为,王爷虽然霸道,却是守信的。”
西凉昊把玩着她温柔的发丝,十分遗憾地回答:“那大概是……你看错本王了吧!”平心而论,他的确应该守信,也的确想过守信,只是经历了种种风波之后,他越发地管不住自己那颗分分钟都想反悔的心。终于,他还是反悔了。
西凉昊这样答复,葛黎倒也并不十分意外。眼前的西凉昊才更像她一直认识的那个人。只是,她方才还对他心存着一丝幻想与奢望,或许他会在婚后还她自由。现下想想,着实不该!
西凉昊告诉葛黎,葛正英不愿出席婚礼,也不准葛府任何人出席。因而,这次婚礼比想象中的更加简单。恰好,她并不需要跟西凉昊有什么奢华浪漫的婚礼,葛正英不出席显然是因为女儿未婚先孕的事,这样不光彩的婚礼,当真是越简单越好。最好,一条牛仔裤、一件T恤衫,直接去民政局领个证了事。她正这么天马行空地想着,只听西凉昊说:“没有酒席、没有花轿,只在松风园拜天地就好。不过婚礼虽然简单,洞房需要布置,礼服还是得穿。稍后,会有人来为你量体裁衣。”
摄政王妃的嫁衣应当比她曾经的那一件美多了。只是,她想到嫁衣二字便心生抵触,尤其是刚刚被西凉昊强取豪夺之后,她更能联想起自己曾经在葛府柴房里的遭遇……
西凉昊走后,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等着来人做衣裳。等来等去,却等来了薛嫣儿。
或许是在生死浮沉中挣扎得太过疲累,葛黎望见薛嫣儿时,当真是感觉久违了。
薛嫣儿跪地言道:“臣女拜见摄政王妃。”
葛黎急忙相搀,“嫣儿!你肋间的伤还没好吧,快快请起。我还不是王妃呢,咱们以姐妹相称便好。”
“听摄政王说,我失踪之后,你来给他报信,我感动还来不及呢!若不是最近的是非太多,我一定会去专程谢你。如今,只怕是所有人都想躲着我,我更不敢去找你了。”
“谁说所有人?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人对姐姐不离不弃呀!有摄政王一人待你情深意重,天下人的态度都可以不必去理会。更何况,摄政王待姐姐,岂是情深意重可以形容的?”
嗯,的确是不离不弃,情深意重绝对不足以形容!葛黎十分同意这一点,遂颔首道:“妹妹所言极是。”
正说着,来人为葛黎量体裁衣。薛嫣儿在一旁看着,始终未说话,待人都走了,她才啧啧赞叹道:“姐姐的身段哪里像怀有身孕的人?”
葛黎立刻精起心来答道:“这才多久,怎么会看得出来?”
“正想问姐姐呢,多久了?”
多久?这个问题,葛黎还真没有想过。于是,她一笑而过,敷衍道:“别说这个了,怪难为情的。”
“哎呀,怪嫣儿好事了。”薛嫣儿笑盈盈道,“姐姐的亲事若有嫣儿帮得上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都从简了,摄政王一个人便安排了。”
“那嫣儿就等着喝姐姐的喜酒喽。”
“没有酒席。”
薛嫣儿闻言一呆,“这……怎么会没有酒席?”
“我与摄政王都不喜欢热闹,也不爱繁文缛节,因而只拜堂就好。”
“姐姐不觉得委屈么?你不是嫁给平头百姓,而是嫁给摄政王呀!”
葛黎弯了弯唇角,微笑道:“有摄政王的情深意重,我心里便知足了。其他的,我不在乎。”
“我真是大开了眼界!”薛嫣儿赞叹道,“这世间的情意,如此单纯而执着的,实属凤毛麟角。这样的婚礼,不参与一下,我会遗憾的。我帮姐姐梳头,如何?”
“不。”
葛黎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薛嫣儿的好意,这让薛嫣儿有些摸不到头脑。即便是不乐意,也不至于只生硬地说一个“不”字吧?
薛嫣儿试着问道:“是不是嫣儿哪里得罪了姐姐?姐姐好像是害怕什么?”
葛黎这才收敛了僵硬的神情,莞尔道:“没有。只是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我一时走了神,有些惆怅。”
“好吧,既然这里面有故事,嫣儿便只等着八葛十五那日来观礼了。今日先祝福姐姐与摄政王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薛嫣儿道了祝福,便告辞了。葛黎送她到门口,复又望了一会儿。薛嫣儿的背影多么像伊伊呀!那个曾经为她梳头的姐姐,如今又去了哪呢?但愿,上一次成亲的诸多不快乐,不会在这一次里重演……
接下来的三天里,松风园进进出出的都是人,里里外外地运送着物品,新娘成亲用的各种配饰,房间里的各种布置逐渐地备齐了。皇上知道葛府对葛黎的婚事态度冷漠,便催促太后为葛黎备办了丰厚的嫁妆。洞房里就如她的名字一般,黎儿满目。然而,喜庆的氛围越浓烈,葛黎看到、听到了,心里反倒越发不安。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葛黎不断地给自己催眠,希望能够抛却杂念,饱饱地睡上一觉,走好明日那个过场。可是,偏偏有人来搅她清梦。
能在夜深人静时闯进她的房间,不必问,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干的出来。
葛黎急忙坐起身来,“摄政王?不是说,成亲之前的一日,新人不能谋面,否则不吉利吗?”
西凉昊一脸不以为然道:“本王若是信了这个,还敢娶你吗?”
好吧,她噤声不语,等他讲明来意,谁知他只说了一句:“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说完便走了。
他这算是来道晚安的吗?莫名其妙!葛黎蒙着薄被,不停地猜测他的来意,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
翌日,天晴,雨收。明媚的阳光早早地降临人间,红花绿树间的鸟儿蝶儿纷纷献歌献舞,空气里弥漫着喜糖甜蜜的味道……一切皆祥和而有生气。
这一大早,太后便着人送来了新人的衣裳。其实,西凉昊的礼服,太后早在此前就命人备好了,随时准备给他成亲用。因而,其精致程度远胜过葛黎那赶制了三日的嫁衣。葛黎的嫁衣乍看光鲜亮丽,明眼人仔细看来却是将就出来的,很多来不及细绣的地方甚至是用补的。西凉昊见了那嫁衣,不禁皱了皱眉,不及评论便听到有人惊呼新娘不见了。
西凉昊正准备出门分派人手寻找葛黎,刚走到院子里,恰遇雁逸寒。雁逸寒本以为西凉昊会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却不料第一眼对视上去竟会是满目焦灼。
“何事让师兄如此忧心?”雁逸寒正问着,仿佛就听见了嘁嘁喳喳的议论声,“怎么?黎儿不见了吗?”
“本王也是刚刚听说。”
“我帮你找!”
“有劳师弟!”
西凉昊说着,眼光旁落到关麒麟的笼子上,那里面竟空荡荡的。他心中暗叫不好。他忙找来伺候葛黎梳头的宫娥们仔细询问,大家都说摄政王妃梳洗打扮完毕,情绪尚可,只是如厕的工夫,人便不见了。
“那她应该没有走远。赶快找,一定能找到!”雁逸寒说。
西凉昊面色阴沉地听着,嘴上不说,心里却想:怕只怕她又着了别人的道,人家用麒麟做诱饵拐她上钩。这个笨蛋!
此时,太后与皇上盛装前来。
听说葛黎丢了,皇上急得直跳,忙命令道:“快着御林军去找,翻遍沁凉山庄,也要找到葛黎!找不到,就提头来见……”
“嘘——你们听。”西凉昊忽然有了灵感,仔细地听着周遭的动静,并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那是麒麟的叫声!”皇上指着后院的方向说。
大家纷纷涌向后院,只听那参天的大榕树上传来这样的声音:“麒麟乖,你过来,到姐姐这里来,姐姐给你肉儿肉儿吃。”
这个葛黎!西凉昊望着树上的小身影,直觉后脑海发胀。他顾不得喜悦,便立起了眉毛,斥责道:“葛黎!你这成何体统!”
葛黎正专注地盯着树杈上的麒麟,被西凉昊粗暴的一声吼吓得腿直哆嗦。
看着摇摇欲坠的她,皇上忙叫道:“黎儿,你小心呀!你,你……”
“嘘——”葛黎扶稳粗枝,向地面上的众人说道,“请大家轻一点,别吓着麒麟。”
此时,院子里的人越聚越多,一众王爷、王妃们悉数来到。
“你先下来,我们帮你去捉麒麟。”雁逸寒踱步到榕树前,对葛黎小声言道。
西凉昊压住了脾气,也走上前来,与雁逸寒似有几分默契似的,二人同时腾空而起。西凉昊抱住了葛黎,雁逸寒捉住了麒麟。葛黎随西凉昊落地,同时听到雁逸寒惨叫了一声。
麒麟伤了七皇子?葛黎撇开西凉昊,急急火火地去关心雁逸寒的伤势。雁逸寒的左臂不停地淌血,她扯开他的袖子就势包扎,勒紧出血的地方。这一连串娴熟的动作,让包括雁逸寒在内的众人都看傻了眼。而葛黎却未注意到大家眼中的异样,因为急救于她而言仿佛就是一种本能。
雁逸寒伤口虽痛,却仍彬彬有礼道:“不好意思,你们大喜的日子,我却……”
“怪我不好,没看好麒麟,才让七皇子受伤了!”葛黎满心歉意,不停地给雁逸寒道歉。
“本王早就说过,这畜生留不得。”西凉凯清双手抱胸,说着风凉话,“这大喜的日子见了血光,多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