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妃走到葛黎身边,道:“宛贵人,易贵人就麻烦你送回去了。”
“是,”葛黎向景妃她们行了礼,扶着真瑶退了出去。
刚出宫门,真瑶便挣脱了葛黎的手,由小翠扶着往倾秀宫走。
“真瑶妹妹,”葛黎叫住她,刚要开口,易真瑶转身盯着她说道:“之前不都是“主子”“主子”的叫吗?让你改也不改,怎么?才做了一天的贵人,立刻改了?”
葛黎连忙辩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你的辩解”易真瑶用力甩开葛黎的手。
相识以来,葛黎第一次见易真瑶如此态度对她,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葛黎,枉我把你当成好姐妹,你竟然这样对我!真希望从来没认识过你。”易真瑶眼神黯淡,说道:“好好做你的宛贵人,从今以后,我们再无瓜葛。”易真瑶转过身往回走。
葛黎怔怔看着她远去,指甲紧紧嵌进掌心的肉里。
初冬的冷风刮得人心寒,易真瑶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刺在葛黎的心上,她很想哭,却哭不出来。
真瑶被诊出怀有一个月的身孕晋嫔的那日起至今已经一个月了。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她和西凉天尧曾经有过一段那么单纯的过往,那个男子,如今却只能存在记忆里脑海里,再也不能提及。
他们俩还未开始就结束了,犹如一朵桃花,才刚绽放出美丽就开始枯萎,最终凋零,只剩下满地的落花。桃之夭夭,虽美,我却不喜,只因凋零得太快。隐约记得是谁说的,不记得了。
葛黎站在窗前发呆。
梦中总出现奇怪的片段,或许是恢复记忆的过程,恢复记忆了又如何,说不定是痛苦的回忆呢。恢复记忆,对于她而言是好是坏,却不自知。
外面下起了毫毛细雨,湖上薄雾盈盈,冷风吹拂在脸上刺疼。
“在想什么?”一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葛黎转身一看,跪在了地上。
“嫔妾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西凉昊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让她在窗前的贵妃榻上坐好。
“你刚才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嫔妾没想什么。”葛黎靠着贵妃榻,悠悠道。
西凉昊将葛黎的手抓在掌心,皱着眉道:“手为什么这么冷?”
葛黎挣扎了下,却被握得更紧,没办法只能让他握着。
“今日月色极佳!”西凉昊突然说道“在屋子里皇上也知道外面月色如何”
“为何不能知道?”西凉昊的目光在葛黎身上留恋,月色正好,这样的感觉很熟悉,记忆里曾经自己坐在月色中,被一人不自在地盯着,葛黎疑惑地看着西凉昊,是他吗?
“今夜月色正好,爱妃可愿与朕一同赏月?”西凉昊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西凉昊都提议了,也没有拒绝的可能,葛黎只能点点头,两人漫步入月色中,坐在窗边的榻上,望着皎洁的明月。
“看你眼睛红肿,哭过?为什么?”“嫔妾近来想家了,便不由得落了泪”
“想起来了么?”
“只是想起一些,却不知家在何方?”
“以后有朕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不必想太多”西凉昊轻轻地把葛黎拥入怀里,衣襟间有好闻的龙涎香,葛黎慌乱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在我的家乡,今天是圣诞节,是孩子们期待收到礼物的日子,记得无论我多大,母亲都会为我准备一份礼物,年年如此,可惜今年……”今年却在医院里度过,终究对不起母亲。
葛黎闭上眼,泪水沾湿了西凉昊的衣衫,“我很小的时候,娘最喜欢这样抱着我,边拍着我睡觉,边唱歌给我听。”她淡淡的道,声音里带着思念。
“在青春年少的日记里,梦里花开花谢,轻轻起起落落,在伤疤漂泊的雨季里,亲爱的孩子为什么忧郁,什么时候多愁世界才会远去……”哽咽着声音唱出几句,再也无法继续,她颤抖着紧紧抓住西凉昊的衣襟。
西凉昊看着怀中哭的厉害的葛黎,心中有一丝痛西凉。
他将葛黎抱起,让她在床上躺平。葛黎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时而抽搐着哽咽,让人顿生一种怜惜之情。西凉昊下意识凑上去,用宽厚的手掌轻轻将她眼角的泪珠抹去。唇就覆了上去,停在葛黎的额头。
葛黎被动静惹醒,睁开眼看见西凉昊距离一掌大的脸,下意识的将他推开。
等她发现是西凉昊时,已被她推到了床脚。
葛黎忙跪在他面前道:“嫔妾知错,请皇上责罚。”
葛黎瞪大了眼睛瞧着西凉昊解衣“皇上不是应该去欣嫔或者易贵人那里吗?”
西凉昊一言不发,盯着她,眼神中携着的,是隐隐的不悦。
葛黎壮着胆子,说道:“真瑶妹妹怀着身孕,需要皇上关怀”
“你就那么抗拒朕,心心念念要把朕往外推吗”西凉昊抓住她的手,对视着。
“嫔妾不敢”葛黎别过头。她不想成为万众瞩目的一个,也不想与真瑶的隔阂再度加深。
望着葛黎的神情,西凉昊有些微怒,想到樱花林那里她也是将他推开,醒来还将他忘记,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大声喝道:“来人啊!”
沈谦达飞奔进门。
“摆驾倾秀宫。”
“嫔妾恭送皇上。”葛黎跪着向西凉昊磕头。
西凉昊不悦的拂了拂袖子,大步走出了门。
邹书兰站在西凉宁薇的病床边,小心的用布轻轻擦拭她的脸颊,邹书兰一边仔细的擦着西凉宁薇的手,一边看着闭着眼睛的西凉宁薇,除了微弱的呼吸能够确定她还活着外的平静的脸庞。
她的眼中不禁又溢出泪水,将手中的带有品牌广告的帆布袋提起来,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鞋盒大小的长方形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了西凉宁薇手上。
“薇儿啊,你不是一直想要那条橱窗里的丝绸裙子吗?今天妈去给你买来了,作为你的圣诞礼物,所以你快点醒过来,才能穿上给妈看看合不合身啊,不合身……”说到这里,邹书兰突然哽咽住了。“不合身我们去换,好不好?孩子,快点醒过来吧,你都昏睡了四个月了,快点醒过来吧。”
而床上的西凉宁薇却丝毫动静也没有,秋风呼啸着窗帘,就在邹书兰起身去关窗户时,西凉宁薇紧闭着的眼中漫出一滴泪珠,划过脸颊,只留下微不可察的泪痕。
一月初,寒风阵阵,天气一日凉过一日。
小寒时节刺骨的风呼呼吹了进来,葛黎吸了口冷风,不禁咳嗽了起来。
“主子,你怎么这么不当心啊,”诗心冲了过来,将窗子关上。
“天那么凉,主子还坐在窗边,要是再加深病情可如何是好?!”她从床上取过一条鹅毛斗篷,忙披在葛黎身上。
葛黎冲她淡然一笑。
“诗心,谢谢你,”葛黎望着火盆中烧的正旺的炭火,“我受皇上冷落,他们会如此待我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连累了你们,出去还遭人白眼”
葛黎哀哀道:“跟了我,当真是委屈你了。”
“主子,快不要这么说,能跟了主子你,是诗心最大的福气。”
“主子,奴婢去将药端来,喝了药早些歇息吧。”
葛黎点头,望着诗心的背影,被分来她的沁昔宫,不得不伺候她这个不得宠的主子,主子不得宠,她在宫中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吧。
亦如当日,好熟悉!却想不起来,不敢去回忆那头痛的感觉,还是不想罢了。
葛黎笑了笑,这个宫里就是这样,她早已被遗忘在角落了。这样也好,既然不能回去,在这里了却残生也未尝不可,况且就算出宫,也没有地方可去了。
想到现代的父母亲,她叹口气,才离开没多久,自己竟然已经淡忘了父母的样貌,也许是她悠闲的日子过的太久了吧。
想着想着,眼里漫起一层水雾。这感觉也很熟悉,她知道她的记忆正在一点点恢复,所以她乐于接受,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是怎样的呢。
“主子,喝了药快歇息吧”
葛黎点头,皱着眉头将整碗苦药喝完。
诗心侍候她躺下,退出卧房,看到站在她面前的人,吓得赶紧下跪:“奴婢参见皇上。
西凉昊示意她小声,问道:“她的风寒好些了么?”
诗心摇了摇头,“还是那样,咳嗽就好多了。”
他望了眼床上的葛黎,叹了口气,然后离开。
葛黎躺在床上,睁开眼,将门外的对话听了进去。
西凉昊每次都等到她睡着的时候才来,但不代表她就会不知道。
她知道西凉昊默默的对她好,不是不感动,可是她还没准备好可以接受另外一人的真情。
闭上眼,她又想到了西凉天尧。
这一夜又睡的极不安稳,心里总觉得惊慌不已,有事情要发生,卯时就醒了过来。
葛黎卧起而坐,正要叫唤诗心,她却毛毛躁躁的推门进来,冲到葛黎床边道:“主子,昨夜子时,欣嫔娘娘没了。”
葛黎呆呆的看着诗心,没有回过神来:“什么?”
“欣嫔娘娘殁了,昨日亥时,娘娘突然阵痛,太医稳婆聚了一屋子,孩子半会没有动静,结果欣嫔娘娘一口气提不上来,血崩了,四个月大的孩子也流了”
葛黎吃惊道:“怎么会突然肚子痛?”
诗心答道:“听说昨日欣嫔昨日去御花园赏花,雪天路滑,摔了一跤,那一跤也不打紧,太医也说无碍,只是胎位有些不正,便没在意,结果昨夜不知怎么肚子痛,连大人也搭了进去。”
葛黎不解“这种天气怎么会想到去赏花?”“好像是景妃娘娘邀请欣嫔欣赏最后一拨秋菊,当时还有易贵人,安常在等人。”
葛黎换上米白豹纹镶边翻毛斗篷,由诗心打着伞,一路往福泽宫去。
雪花肆意飞舞,衬得宫墙犹如那血般红得渗人。葛黎抬头望向灰暗的天空,感受飘落在脸上的触感冰冷。
刚走了几步,便看到风雪中一群人从另一个方向往福泽宫去,打头那个通身明黄长袍,不是西凉昊是谁?
葛黎走了两步,来到西凉昊面前,正要行礼,横空便伸过一双暖和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爱妃免礼,”西凉昊握住葛黎冰冷的双手,皱眉道:“怎么这么冷?”
“天气寒冷,难免的”葛黎抽回自己的手,藏在斗篷中。
西凉昊望着站在一边的葛黎“这么冷的天还来送欣嫔一程,爱妃有心了。”
葛黎笑了笑“欣嫔娘娘为人亲和,待人极好,与后宫姐妹关系都很好,黎儿来送她一程也是应该的。”
西凉昊走进了福泽宫,葛黎随着西凉昊走进宫门。
一踏进福泽宫的偏殿,哭声传了过来。
西凉昊站在殿中,被早到的那些嫔妃围着,看着她们一脸哀伤的模样,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葛黎抹了把眼泪,走进偏殿,向着欣嫔的灵位行跪拜礼。也无心理会众人看到她和皇帝一起进来的神情,自顾离去。
走出福泽宫,风雪有些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