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黎已经知道下蛊者是谁,怒极反笑,道:“南风女皇真是阴魂不散!章将军定然在追捕夜慕华时不幸中了她的蛊毒,那女人太是阴险毒辣,竟然用这种方法谋害我,真是可惜章将军了!”
柳将军早已转回军营,将跟随章庆白的副将和兵士都拘了起来,细细盘问,果然得知那日夜里发生的事,而章庆白跌落马下的事更是蹊跷诡异。
再看看尸体脸上那道伤痕,非是刀剑或是石头划伤,应该是一个虫子咬破的伤口,正是这个致命的伤口让蛊毒渗入造成了他丧失了本性,袭击葛黎并致死。
用对方的人来袭击对方,胜在出其不意,南风女皇这一招不谓不毒!
于是,西凉昊一连看护了葛黎好几天,确实没有什么大碍方才松了口气。
几日后,阳光明媚,清风和煦,葛黎和百里君临驾了一叶扁舟飘荡在荷塘中。
此时正是四月天,荷塘里碧波万顷,中间有莲花百朵,或绽开,或含羞待放,姿态各异,风起,起伏连绵,锦绣点缀,那清香十里,闻之让人心醉。
一支支荷叶如盖般遮住了日光,疏漏的一点阳光带了花的香,叶的颜色。
葛黎深深吸了口气,赞道:“好美的境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般的词我倒是觉得有些俗了。”
百里君临早就习惯她时不时冒出一两个新鲜的词句,微微一笑,那薄薄的日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染了荷花的颜色的原因倒是多了一抹绯色,容色可口,更显得风骨清俊。
他弯腰折了一朵粉莲,不料惊了一条在此歇息的鱼儿,它腾身一跃溅起了水花,转眼间已经钻到了荷叶下,摇头晃脑好不自在。
他拭去脸上的水珠,慵懒地依着船舷,淡淡地道:“这是哪个诗人做的?”
葛黎眨眼,道:“时人没听过,自然是我神童所做!”
百里君临噗嗤一笑,将莲花放在鼻尖嗅了嗅,道:“你那个时空里有很多古怪稀奇的东西是不是?”
葛黎坦然道:“不错,我原来的那个时空人可以在天上飞,可以下海,平时走路没有马,有四个轮子的车子,没有这么多的繁文缛节,”嘻嘻一笑,扯了扯身上的衣裙,“还有哦,这样的衣服只有戏台上和电影里有……”
百里君临念叨了一句,“四个轮子的车?电影?……确实令人向往。”
葛黎继续道:“我们称现在这个时空为冷兵器时代,我们有枪,炮,火箭……”
百里君临勾起兴趣,“就是你打伤南风女皇的那个叫手枪的东西吗?”
葛黎道:“是,等闲了,我再拿出来给你看。”
“哦!”百里君临颔首,眸中露出向往之色,忽然道:“黎儿可想过要回到那个时空?”
葛黎微楞,想过吗?甫到这个异世她曾经焦灼反侧,也曾想过再借着什么机缘再回到原来的世界,即使那里没有自己牵挂的人和事,但是对于自己来说,那里毕竟是自己熟悉的。
如今两世为人,她已经淡了那份渴望,更何况,这里有了她的牵挂。
她点头,道:“等到你我大业得成,便去寻什么能人异士找找回去的方法,或许,我还能带你去逛逛。”
“好啊,”百里君临微笑着,眼睛闪过亮色,随即暗淡下来。
一阵风来,他掩住唇咳了几声,像是突然引发了一时间竟然咳个不停,额头上青筋暴毕,脸色涨红,整个身体都佝偻起来。
那咳嗽声撕心裂肺,好像要将胸腔里的所有都要震碎咳出。
葛黎捏紧了双拳担忧地看着他却无能为力,因为那夜救自己他强行动用内力牵引了毒性,毒性爆发蔓延,若不是西凉昊用奇药保着,如今的百里君临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百里君临抚着起伏的胸口,眸底还泛着水光,勉强一笑,声音里带着久咳后的嘶哑,“吓着你了?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葛黎忍下要泛出眼眸的泪水,笑微微地道:“自然,世子哥哥是最厉害的,世子哥哥可是答应了黎儿以后每一年都会给黎儿画像的。”
百里君临看着她,深深的,静静地,却说不出他想说出的那个字。
他的毒已经无药可解,自己不过苟延残喘而已,在以前他很坦然也很淡定地接受这一切,所以他对人对事都是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只是,如今的他却萌发了强烈的求生意识,因为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慢慢地,他伸出手去抚上她的脸,却摸到了一片濡湿。
葛黎撇过脸,掩饰了泪水,她想起在原来的世界里,有一次她去执行任务受了伤躲在一间小阁楼里,小阁楼的主人是个明艳开朗的女孩儿,她总是爱哼一首歌,旋律优美宛转,却动人心弦。所以她记得了一两句,后来下意识地去找,才知道那是一首很流行的《最浪漫的事》……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她轻轻地哼唱出来。
百里君临不禁动容,闭了眼睛静静地聆听着,嘴角微微翘起。
他们没有注意到岸上西凉昊那孤零零却挺直的身影。
此时,荷塘上渐渐升起袅袅白雾,迷蒙了莲花荷叶,还有这对人儿,织就了一曲缠绵却略带了些凄凉意境……
看着百里君临又沉沉睡去,葛黎慢慢踱出了大殿,暗影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一弯新月挂在宫檐,月光朦胧飘渺,经历过血腥洗涤的偌大宫城露影重重,静默而寂寥,一如她疲惫而沧桑的心情。
自十天前拿下西凉后,她以强势的军权为后盾入主正乾殿代理朝廷政务,对内外进行一场清洗。
首先,她责令元昌业对夜慕华的余孽进行了肃清整治,遣散后宫嫔妃,并给以一定的物质补偿。若是不愿意离开,便送入寺庙潜心向佛,如此后宫一片清净。
而在朝堂上,她对一帮老臣该抚慰的抚慰,该警告的警告,而如朱文济,这般顽固不化者,她以血腥杀戮的手段镇压。
前世,她帮助夜慕华创造了西凉的辉煌和强盛,十年后,她将所有的一一讨回,从此西凉不再,凤兮翱翔九天!
虽然她的血腥手段和雷霆之怒震慑了朝臣,但是以谢相为首的顽固派采取沉默对抗的态度,除了百里益和杨安一列积极为新朝参议筹划,其他的则是保持着观望的姿态。
她嗤之以鼻,唯一烦恼的是夜慕华的逃脱,龙珠失之交臂,每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百里君临每每毒发时那痛不欲生的模样!
她站在一树玉兰花下茕茕孑立,茫然四顾。
一阵风起,洁白的玉兰花瓣簌簌往下落,像下了一场芬芳四溢的小雨,落在她的肩头,余香袅绕。
她伸手接了一瓣在手心里,饱满而厚实,洁白如玉。她轻叹,这般美好在下一刻便会渐渐萎缩褪色,再无这份鲜嫩蓬勃。
这时,前面花径上走过几个宫女,脚步轻盈,身姿窈窕。许时刚刚做完了事踏着月色回房,心情甚是愉悦,低声交谈几句,时不时传来一两声轻笑,正是豆蔻无忧的年龄。
葛黎不禁羡慕,目光追随着她们的身影,蓦然一紧,盯在落在后面的一个青衣宫女身上。
她低着头,好像不太合群,然而,她走路的姿势和自然流露出的优雅让人侧目,也有些眼熟。
前面几个笑谈着走的远了,她放慢了脚步向四周张望似乎想要确定位置。
葛黎慢慢捻指,碎了的玉兰花瓣残香留在指头,她微敛眸,道:“那个宫女,你唤她过来。”
暗影过去,那宫女惊了下看过来踟蹰着,慢慢过来,屈膝行了个礼,声音稍喑哑,“婢子见过郡主。”
葛黎凝着她的举动,突然笑了,道:“难得谢家小姐能对本郡屈膝行礼,倒是让本郡主受宠若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