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济仿佛受到巨大的惊吓,他扑通跪在阮千遥面前,道:“主子,奴才不敢。”
阮千遥拿起筷子,夹了一只鸡腿到碗里,淡淡说道:“废话多。”话未落,李济一骨碌爬起来,已端端正正坐在饭桌前,抱着饭碗一阵猛喝,一大碗粥瞬间见了底。
“有辱斯文。”阮千遥一边说着,一边给李济夹了只鸡翅膀,李济不知阮千遥是何用意,但又不敢推辞,硬是连鸡骨头都咽了下去。
阮千遥又夹了一只鸡爪给流舒,流舒一口米水差点呛死,她见常年跟在他身边的李济都惧他,她又如何能不惧,夹起鸡爪便往嘴里塞,根本没有注意到慕容槿末拼命示意她不要吃的眼神。
阮千遥转头看向慕容槿末,道:”你脸抽筋了吗?”
“没、没有。”
慕容槿末眼睁睁看着阮千遥的筷子又伸向最后一只鸡翅膀,她立刻放下碗,抹了把嘴,道:“我吃饱了。”由于紧张而用力过大,碗底与桌面发出“砰”的一声响。
阮千遥夹着鸡翅放到自己碗里,冷冷淡淡地说道:“你好像很怕的样子。”
“没有。”慕容槿末道:“我只是不习惯别人给我夹菜。”
“是吗?我倒是挺欣赏你这个机灵劲儿。”阮千遥将鸡翅放到嘴里嚼了两下,微微一笑,道:“既然你不吃,就只有跟着我了。”
“嗯?跟着你?”
“不错。”阮千遥说道:“李济,替这位小姐照顾好你身边这个小丫头,若是出了什么差子,我唯你是问。”
“主子……”
“小姐?”
眼前突然变得模糊一片,流舒和李济一头栽倒在桌子上,睡得像两头猪,流舒嘴角淌着口水,任凭慕容槿末怎么摇也摇不醒。慕容槿末无奈只好放弃。
阮千遥放下碗筷起身,一把抓住慕容槿末的肩头,道:“快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李济这个蠢材,居然在这里点火。”
慕容槿末被他鹰爪似的手指抓得生疼,他步子大,她只能踉跄跟上,道:“去哪儿?”
阮千遥头也不回:“我怎么知道?走哪儿算哪儿。”
慕容槿末气得差点翻白眼儿,走哪儿算哪儿?这算个什么狗屁回答。她家车夫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万不可离开此地,那番热切的话语还犹言在耳,她怎能失信于一个如此忠心的属下呢?
阮千遥带着慕容槿末径直走到屋后,他与李济二人逃到此处,为了减小目标,两人特意把马栓在屋后,岂料李济这小子竟在这里生起火做饭来,他是个傻子吗?
阮千遥把一匹马的缰绳递给慕容槿末,慕容槿末讪笑着往后退一步,道:“抱歉啊,我不会骑。”
“你!”阮千遥生平第一次被人气到没脾气,若不是他有伤在身需要人在身边照顾,还真想给这个女人一梭子让她永远留在这个非常具有纪念意义的地方。
“瞪我干嘛?”慕容槿末瞪回阮千遥。
“好。”阮千遥无奈投降:“女人,你早就看出我有伤在身了吧?”
“哪里哪里,刚看出来而己。”
眯了眯眼,这女人倒挺谦虚。
阮千遥跨上马,伸出手硬生生将慕容槿末扯到马背上,双手一夹马腹,马儿吃痛嘶鸣,撒蹄狂奔起来。慕容槿末眼前一片缭乱,耳边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她不住尖叫:“慢一点、慢一点!要撞树了!要撞树了!”
阮千遥根本不予理会。
慕容槿末双手捂住眼睛,她只觉眼前树杈横飞,再不闭上眼只怕眼珠子被戳穿,阮千遥才不管慕容槿末怕不怕,他更快更频繁地踢夹马腹,以敦促它跑得更快。
风声越来越快,慕容槿末被颠得骨头都像散了架似的,她晕头转向,刚吃饱的饭在胃里一通乱搅直让她恶心得想吐出来。
阮千遥的脸渐渐呈现出失血过多的苍白,他趴在慕容槿末的耳边,声音沙哑:“女人,若是我死了,你怎么办?”
“回、回家啊。”
阮千遥哈哈大笑,道:“够无情。”
慕容槿末怒道:“对一个时刻会要了我命的人,我还要有什么情?”
“说得不错。”阮千遥道:“对想要咱们命的人,根本不必手下留情。”
“谁跟你咱们,狗东西。”慕容槿末愤愤骂道。
阮千遥一愣,他想笑,但是已经没有力气笑了。他刚刚伸手拉慕容槿末上马的时候扯裂承背部的伤口,马儿已跑了一个多时辰之久,他后背已经像倒水一样流血流了一个多时辰,他深知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仍清楚地记得龙易用剑划穿他后背的那一瞬间眼睛里闪出的可怕的光,嗜血而残忍,他妖娆得像地狱的业火,眼底却结着数九寒冬的霜。如果可能,他真想揭开龙易的面具,看看那像征着尊贵的黄金下面,到底藏着什么……
可惜——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阮千遥凄然一笑,能败在龙易手里,也不枉人间走这一遭,没想到人生这最后的时间,涌在他心间的竟不是对这人世的留恋,而是英雄惜英雄的遗憾。
横在面前的是一条河,马儿毫无停留,直接飞奔到水里,慕容槿末紧紧攥着马颈子上的毛,闭着眼睛“啊啊”大叫。
“女人。”阮千遥用最后的力气低声说道:“你自己走吧。”说罢,身子一歪,从马背上翻落到河里去。
慕容槿末只觉身后一空,她用尽力气回头一看,竟然没了人了。而阮千遥的马失去控制,突然一个长嘶,前蹄高高仰起,直接把慕容槿末翻了下去,然后跑到阮千遥掉落的位置,拼命地把阮千遥往背上拱。阮千遥趴在水里,始终一动不动,背上的血染红了大片的河水。
慕容槿末毫无防备,蓦地砸进水里,半天也没缓过神。
慕容槿末回头去看阮千遥的马,紧接着便看到阮千遥像具浮尸一样趴在水里。
不会真死了吧?慕容槿末趟着水走到阮千遥身边,先把他从趴着翻成躺着,免得还有口气吊着都被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