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冷哼一声。
所谓商量好的事儿,指的是别再发生像去年乡试考场里的事儿了。
到底已经有经验了,路谦提前好几日就跟祖宗商量好了,平时无妨但千万别在会试考场上搞他。哪怕要反清复明好了,那不得先打好基础?就老路家如今这情况,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连个使得顺手的人都没有。
想造反?那你继续想吧。
总之,就是摆事实讲道理,路谦的目的就是让祖宗明白,得当上大官有了权势后,才有反清复明的资格。要不然,你说如今他们能做什么呢?
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
这中间的辛苦不提也罢,反正最终祖宗还是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路谦也得以信心满满的参加会试了。
但真要说顾虑,也不是完全没有的。
路谦怕啊,他怕祖宗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转眼间看到他又在考卷上大肆chuī捧大清政府……原地诈尸简直就是祖宗的正常操作了。
作为一颗红心向着大明的祖宗,他受不得刺激的!憋不住啊!
也因此,趁着贡院内还未曾全面戒严之前,路谦抓紧时间有劝了祖宗几句。
“我原先想着,会试事关重大,祖宗您就稍微受点儿委屈,憋不住也得憋住。不过,后来我仔细一想,咱也不能太委屈了自己。这样好了,回头您老人家要是真的憋不住,您就去别的地方骂娘,我看会试主考官就不错,您觉得呢?”
祖宗背过身子,并不想搭理这傻子。
路谦巴不得祖宗一直保持这个态度,对,就是这般冷漠绝情,最好整个会试三场考试阶段都不要跟他说一句话。但考虑到祖宗那话唠属性,路谦没作任何犹豫,就开始了祸水东引。
“您老人家还不知道这届的会试主考官是谁吧?人家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大清朝的翰林院跟前朝不一样的,有两位掌院学士,满、汉各一人。这位既能成为会试的主考官,必是真正的帝王心腹!”
祖宗把脖子拧过来,以一种活人绝对做不到的姿势,无比扭曲的看着路谦:“你就是笃定了你写的那破玩意儿肯定会气死我,对吧?”
那不然呢?
就算是鬼好了,咱也得讲道理啊!这是科举现场,科举的最终目的又是为朝廷甄选网罗人才,那还能不捧着朝廷?他要是敢在卷子上写“反清复明”,明年的今个儿就是他路谦的忌日啊!
这话路谦没直接说出来,但他面上的表情却已经bào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祖宗脸上yīn沉沉的,周遭弥漫着缕缕黑气。
路谦感觉更冷了。
这倒不是错觉,而是这天晚间突然就又降温了。得亏路谦跟那些真正的文弱书生还是有所不同的,这年头很多书生都是承担了全家人乃至全族人的希望,打小就埋头苦读,真正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路谦毕竟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论身子骨倒是要比那些人qiáng多了,况且他年轻啊!
然而,就算他扛过了二月里的寒冷天气,也没太大的用处。
会试跟乡试的形式一样,都是分成三场考的,当然难度方面还是有差距的,要不然怎么为朝廷选拔出优秀的人才呢?
于是,待全部考完,贡院大门敞开,无数考生鱼贯而出。
考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茫和绝望。甚至有几个胆子大的,一出考场就开始骂娘。
“这届会试是什么情况?出的这都是什么见鬼的题目?就不能来点儿正常的?”
“以往几届不是这样的,偏这次非要跟商税较劲儿,像咱们这等专研孔孟之道的学生,如何会懂商贾之家的铜臭事儿?”
“主考官疯了!疯了!”
在一众崩溃的考生当中,满脸淡定的路谦无比显眼。
就有先前在茶会诗会上认识的人见他这副模样,思及他的情况,忙问道:“路老弟可是把握十足?也是,你跟咱们都不一样,程氏一族家大业大,便是在金陵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商户。”
其实谈不上那么出名,但考虑到极少有巨富之家的少爷中举,路谦这种已经是比较罕见的情况了。
然而……
路谦懂个球啊!
他寄居的程家确实是当地望族,在生意场上也是叱咤风云,称得上是一方巨贾。可这跟他有关系吗?甭管是近几年撂开手不管事儿的程老太爷,还是新任家主程大老爷,都不可能跟他谈论生意场上的事儿。
只怕连程大少爷都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他知道个鬼啊!
在考场之上,路谦就连连叹气,心说gān嘛非要考这些?考个明朝历史多好呢,跟前就有个老鬼见天的叨bī,他连百多年前的明朝官场秘辛都知道个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