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王新早早地就起来了。因为食堂还没有开饭,他用电炉煮了点挂面,吃了几口后,连碗也没有洗,就带着糖果和着那个早已在北京出差时买好的小玩具出发了。
根据前一天电话中任莹莹提供的路线,王新顺利地来到东城公安局的职工宿舍。
他以为自己来早了,没有想到她已经抱着孩子等候在宿舍区的大门口了。
“来了!五妮!”看到他后,她亲切地说。同时,脸上洋溢出抑制不住的喜悦。
“很高兴又见到你了!”他高兴地说。
“我也早就盼着我们再见面呢!”进屋坐下后,任莹莹一边给他倒水,一边说。说完后,又遗憾地说:“可惜只来了你一个!”
“是啊!一玫一直没有时间。”王新说着,拿出糖果和玩具来给任齐媛。
“来!媛媛吃糖。”
任齐媛不敢接,只是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
“媛媛,拿着!这是——叔叔!那次在奶奶家见过的呀!”任莹莹轻轻地,一字一句地说。
孩子好像听懂了。她先小心翼翼地接过玩具,接着又拿了一颗糖,然后就要连包装纸一起往嘴里塞。
“宝贝!不能连纸吃!”王新赶紧替孩子把纸剥掉,把糖放进她嘴里,她立刻香甜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还是不停地忽闪着两只大眼睛友好而好奇地看着他。
看着任齐媛大大的眼睛、翘翘的鼻子、鼓鼓的脸蛋、小小的嘴巴和一副萌萌的表情,他立刻就喜欢上了她。
“让叔叔抱抱——行吗?”他情不自禁地拍了两下手后,把手伸向孩子。
不知是玩具和糖的效用,还是心灵的特有感应,任齐媛竟颠着两只小脚摇摇摆摆地走了两步,扑在他的怀里。
“哎哟!她竟然会走了!”任莹莹看着孩子重心不稳的步子,惊奇地说:“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走!”
“是嘛!我以为她已经会走了呢!”王新高兴地说着抱起孩子,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和她一起玩起那个只要轻轻地一敲打就能像小鸟一样叫的玩具来。
鸟的叫声,不断地逗得任齐媛“咯咯”地笑着。
任莹莹看到平时胆小、认生的女儿,尽然能这么快地对王新如此亲近,感到很高兴。
“来邳阳后,早就盼望着能找到你呢!”他边和孩子玩,边由衷地说。
“可惜我们再次的见面尽如此的尴尬,还让你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心疼死我了!”她说着忍不住掉下眼泪。
一看妈妈流眼泪,任齐媛赶紧从王新的怀里出来,蹒跚着过去,用小手给任莹莹抹起眼泪来。
自从齐志刚牺牲后,任莹莹没少流过眼泪,每次流泪时孩子都给她这样抹。
“其实,我来邳阳后曾去过古道口街道打听过你工作过的那个幼儿园和你。”他说。
“是嘛!可惜那个幼儿园早就停办了,我们都走了!你不会打听到的。”
“是啊!他们说你们都是临时工,幼儿园停办了以后,就不可能再找到你们了。”
“是呀!我原以为可以一直在那里干呢!后来才知道,那个幼儿园其实是老园长退休后,以街道的名义办的一个私人幼儿园,经费和人会员的事街道都不管。因为在幼儿园工作的人都是她临时招的,所以除了她以外,别人都不知道我们的来龙去脉。”她说完,又想了想说:“其实,如果你能向他们打听到老园长的话,也许就可能通过她找到我了。但人家想不到给你提供这个线索的。”
“这我想到了,而且也问起你们园长,但他们说她已经去世了。”
“噢!是嘛!我都不知道她已经走了。”她摇摇头说:“她一走,你就更不可能找到我了。”
“是呀!这条线索断开后,我感到非常失落,总觉得这辈子永远见不到你了。”
“对不起啊!我后来一直没有再给你写信,让我们失去联系。”她抱歉地说。
“这不能怪你,是大姐不让你再和我联系了!”
“你怎么知道大姐不让我给你写信的呢?”
“我怀疑到她后,问出来的。你走了后的第二年,她就开始扣留你给我的信,后来干脆写信不让你和我再联系,所以害得我俩没有再联系上!”王新愤愤地说。
“这事不能怪大姐!她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她怕杏花知道了后,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任莹莹说到这里后,赶紧又说:“对了,我还没有顾得上问你呢!你不是说找到杏花了嘛!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俩又没有能够在一起呢?”
“唉!一言难尽啊!”王新长叹一声说:“我们是被人为地分开的。”
“怎么个人为地分开呢?”她不解地问。
王新把他和刘杏花分手的过程和原因对她说了一遍。
听完王新的叙述,任莹莹不由地流下难过的眼泪。
“唉!好可悲呀!好可悲!又是一个悲剧呀!”半天,她才止住眼泪,难过地说。
“是呀!没想到戏里和书里看到的悲剧在我身上上演了!”他感慨地说。
“她现在怎么样了,你有她的消息吗?”她关切地问。
“没有!”他痛苦地摇了摇头说。
一看王新痛苦的表情,任莹莹没有再问下去。过了一会,等他的心情平静后,她才又问道:“大爷、大娘、大姐他们还都好吧!”
“我大已经去世了!我娘和大姐他们还好!”
“啊!大爷已经不在了!”她不情愿地说完后,难过地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我大学即将毕业分配的时候。”王新说:“等我接到电报回去后,他已经永远闭上眼睛!”
“唉!走得太早了!本来是苦尽甘来,该跟着你享福了。”
“是呀!真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呀!我上了大学后,他曾高兴地对我说,‘你毕业后分配到哪里,我和你娘就跟着你到哪里。’谁料到他却走得那么早,不能实现他老人家的愿望了!我也不能尽我的孝心了!”
王新说完,不由地哽咽起来。
“等你结婚后,就赶紧把大娘接来吧!”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
他点了点头。
就这样,当两人说到伤心处时,都要不自觉地流下眼泪。而每次看到妈妈流泪,任齐媛都要给她抹眼泪。
“呃!对了!你什么时候改的名字呢?”过了一会后,她问道。
“我入党的时候改的。”
“你入党啦!”
“是。在中学毕业的那一年。”
“是嘛!这么早呀!”她说:“我早就看出你不一般!”
“对了!说说你来这里后的情况吧!尤其是你怎么治好的脚和与大哥认识的事。”
任莹莹把来邳阳后,怎样找到工作,怎样治好了脚,怎样和齐志刚不同凡响地相识、相爱和结婚,齐志刚怎样牺牲等都和他新说了一遍。
“看来你俩的相遇是一个奇迹呀!”
“是呀!”
“所以就给孩子起名叫任齐媛!”
“是奇缘!但也是短命缘呀!”她不由地长叹一声说。
“唉!”他听了也不由地长叹一声,沉默起来。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还是说说你后来的情况吧!”她也沉默了一会后,抬头说。
王新也把后来怎样上的大学,怎样和蒋桂菲谈恋爱,怎样来研究院工作和怎样认识卓娅、康一玫等也都和她说了一遍。
“看来,你还是很喜欢你那个小康妹妹的!她一定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吧!”
“嗨!人无完人。再说,难得人家不嫌弃我的家庭,主动追求我!”
“是啊!你说的第一条很重要,毕竟你们将来还要和老人一起生活。”她说:“我看你俩差不多就赶紧结婚吧!你也不小了,家里也肯定着急了吧!我记得我还在老家时,他们就老给你张罗着找对象呢!”
“是的!他们也催着我赶紧结婚呢!”
中午,任莹莹给王新精心准备了一顿简单而又可口的饭菜。经过那个幼儿园食堂的锻炼,她的做饭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因为没有厨房,她的饭是在屋外屋檐底下做的。
他看到其他宿舍的人也是这样,做饭的时候都在屋外。
“是志刚的弟弟吧?”邻居大姐看到王新长得有点像齐志刚,所以就这样问。
“不是,是我老家的一个弟弟!”任莹莹说。
“唔!很像志刚哎!”邻居大姐一边好奇地瞄着王新,一边说。
王新看到任莹莹的房子正好是最靠西头的一间,西面有墙,就对她说:“我挨着墙给你搭个厨房吧!”
“能吗?用什么来搭呢?”
“交给我吧!”
吃完饭后,他们又继续不停地聊着。
是啊!这么多年了,他们贮存了好多好多的话。
聊天过程中,他拿出80元钱来,对她说:“我不会买东西,也不知道给孩子买点什么好,你就看着给她买吧!”
“别!留着给大娘吧!她还需要你赡养呢!另外,你和小康妹妹结婚也需要钱呢!”任莹莹推辞说。
“给老人是给老人的,结婚是结婚的,给孩子是给孩子的,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
“还好!志刚牺牲后,国家给了一笔抚恤金呢!我和孩子现在倒还能勉强维持。”
“国家是国家的!媛媛是我的侄女,我也应该尽我的一点责任呀!”
“那我就不客气了。”任莹莹想了想,大方地接过钱来。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便感慨地说道:“志刚牺牲后,有一个不知名的好人通过局里给孩子寄了120元钱!因为没有留下姓名,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去感谢谁呢!”
“呃——呃——我想——那也是应该的!给烈士的孩子嘛!当然是应该的啦!我想——感谢不感谢,对他来说也许无所谓吧!比起烈士的生命来,这点钱算得了什么呢!”他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事,所以说话时不免有点慌张。
好在她并没有注意到他说话时的表情,只是诚恳地说:“人家也许不需要,但咱们怎么能不感谢呢!”
王新没有再接她的话题,而是高兴地摸了摸孩子的头。
他们尽情地聊着,不知不觉太阳快落山了,他站起来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以后有空就来。”她说完后又强调说:“但一定要俩人一起来!”
“好的!”
任莹莹带着孩子把王新送出到公交车站,并一直等到开车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