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门里出生,自会三分”,况且,王五妮又是个有文化、有悟性、又比较聪明的人,所以他比其他徒工都进步得快。
到加工厂后不久,王五妮就赶上每年一度的木犁维修和制作工作。
木犁是用一根弯曲的树干作为犁身制成的,由于每个犁身弯曲度不一样,所以受力点很不好掌握。以前王老四他们都是凭着多年的经验来确定受力点和支撑点的。由于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加工出来的木犁有的好用,有的就不好用。不好用的就会导致吃土过深或过浅,甚至不吃土。这些情况都让扶犁的农民不好把握,耕出来的地坑坑洼洼的不平,导致下的种子也深浅不一。
“大!咱们能不能给木犁的制作确定一个特定的尺寸呢?”王五妮问父亲。
“每个犁身的弯曲度都不一样,怎么来确定呢!”王老四说:“再说,多少年来,都没有人能确定它们!”
“我想把它们确定下来!”王五妮说。
“就你能!”王老四不信任地冷眼对他说。
“您能同意我试试吗?”
“随你便!”
为了能够找到一个普遍的规律,农民送来需要修整的旧犁时,王五妮总要问他们哪张犁好用,哪张不好用。他对好用木犁的支撑点、受力点、给力点进行了认真的数据测量和物理分析,给出了制作木犁的最佳几何参数。
为了进一步实验验证,王五妮利用这些数据制作了两张木犁,然后跟着有经验的农民在朝阳面,还没有上冻的地里去试用。根据现场试用后提出的意见,又反复做了改进,直到满意为止。
确定最终设计参数后,王五妮把这个结果告诉了父亲和其他工人。
那年冬天,加工厂制作的木犁基本上是按照这个几何参数制作的。
开春后,这些犁的好用程度受到农民的认可和好评。各村农民纷纷把木犁送到加工厂来加工和整修,给加工厂增加了一定的创收。
这天,王五妮刚上班,就看到程厂长和木工组的工人们在议论一件看来很纠结的事。
原来是公社要新盖一个新的供销社,样子要和城里商店相似。它们找到加工厂,希望厂里的木工组来承担其中最主要和最门面的木工工程。
程厂长和王老四都觉得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建筑新颖、结构复杂、工艺要求高的工程,怕做不了,所以,不敢轻易承担。
王五妮觉得作为公社的加工厂,应责无旁贷地承担起来。于是他对程厂长和王老四说:“我认为我们应该把这项工程接过来。一来,如果这项工程完成了,并且完成得很好的话,我们厂就可以名声在外,以后就可以有更多的,别人做不了的工程请我们去做,我们就可以挣到更多的钱。二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新的工程会越来越多,工艺难度会越来越大。如果不会做或者没有做过的,就不去做,那加工厂还怎么生存和发展呢!不会,我们可以学呀!办法总比困难多!如果这样的工程咱们都不敢承接,以后谁还敢把工程交给咱们呢!厂里靠什么来养活工人和发展呢!”
“你说的有道理,我当然很想承担这项工程啦!我作为厂长,能不愿意给咱们厂挣点钱吗?但这钱好不好挣,能不能挣到手,我心里没底呀!”程厂长说完后,看着王老四问:“老四,你说怎么办?到底接不接?”
“唉!我也是心里没底呀!”王老四摇摇头说。
“对了!他们没有说要建成什么样的吗?城里的商店样子多着呢!”王五妮想了想问。
“说要盖和温盂镇供销社样子和大小一样的。”王老四说。
“温盂镇!这么说它们那里已经建完了?”王五妮问。
“是的。他们请岚新县的木匠做的。”程厂长回答说。
“有样子就好办了!”王五妮说完后,想了想又说:“要不我明天去那里,实地考查一下再说。”
“怎么考查?”程厂长问。
“看看工艺结构,打听一下造价,顺便画一下草图。”王五妮说。
“行!那就等你回来再说吧!”
“刘五的二姐夫不就是温盂镇供销社的售货员嘛!何不让他陪我去一趟呢!”回村的路上,王五妮突然想到。
回村后,他找到刘五说:“你明天陪我去一趟温盂镇吧!我要去看看你二姐夫他们新盖的供销社。”
“好!我正想看看我二姐去呢!”刘五说。
第二天,两人骑车一个多小时后,来到温盂镇。
单从外观上看,这个新建的供销社与周围的旧式土建筑相比,就已经显得格外地漂亮和新颖了。再进入到里面,就更让人刮目相看了。里边分别是百货、食品和副食三个分店。每个分店的柜台和货架都根据不同的使用功能,设计成不同的样式和风格,既实用,又美观。分店之间的隔断都是花样各异的小窗户,窗户上的好多地方都是镂空和雕刻而成的,既典雅,又别致。总之,从里到外都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真的像走进城市的商店一样。
和刘五的二姐夫说明来意后,王五妮就开始里里外外地照着画了起来。他不但画了整体视觉图,还具体测量了它们的关键尺寸,还观察了关键部位的榫卯结构,并做了标注。对认为不理想或需要改进的地方做了说明。
画完草图后,在刘五二姐夫的协助下,又询问了财务人员有关木工的劳务支出情况。
回到家里,王五妮不顾疲劳,连夜整理了所画的草图,设计了施工图,并做了详细的说明。
第二天,王五妮就向程厂长和父亲做了汇报。
汇报完后,他接着说:“我觉得这个工程不是很难。我们只所以不敢承担这项工程,主要是我们过去没有做过,心里没底。现在我画了施工图,我们照着图去做,就没有问题了,我相信以我们的技术力量还是能够完成它的。”说完后,又说:“大家先看看我画的图,看不明白的地方,我们可以讨论。”
于是,大家看起了王五妮画的图。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问他。
讨论清楚后,王老四高兴地说:“看来真的不是很难!只是样子新了一点罢了。现在有图了,就更不可怕了!我们就可以照着人家温盂供销社的样子做了。”说完后,满怀信心地对程厂长说:“我看可以承担这个工程了!”
“那就还按师傅每天2元,徒弟每天1元向他们要劳务费吧!”程厂长说。
“我觉得承包更合算。”王五妮想了想说:“这样可以多挣点钱。”
“为什么承包可以多挣呢?”程厂长不解地问。
“我顺便打听了一下温盂供销社的会计,他们那个工程木工一项的劳务开支一共用了3200元,也是按每人每天2元或1元支付的。”王五妮说:“但我知道按天数领取劳务,大家肯定会磨洋工,实际上用不了那么多的工作日。如果我们一次性承包下来,大家按正常的劳动,每天得到的劳务费肯定要超过日工定额。这样,个人和厂里都会得到较好的收入。”
“对!谁不愿意多挣钱呢!哈哈!”王计元咧着大嘴说。
“另外,他们的榫卯结构设计的有点不合理,组合起来费时费力,我想改进一下。”他说完,把自己的改进方案画了出来让大家看。
“对!这样更合理!”张爱富说。
“还省工呢!”王老四想了想说。
“我还有个更能省工的想法呢!”王五妮说。
“你快说!”程厂长赶紧催促说。
“其实,在施工中,因为我们用的普通大锯解板解得很慢,所以我们有一半的工时都用在解板上了。前几天,有从河北来的兄弟俩,用大板锯解板,一天能解开我们普通锯10倍的面积。而我们解开一平方米得两人用半天多的时间,最低得消耗1元的劳务,而河北兄弟每解一平方米也就要5角钱。如果我们雇他们来解板,又可以省出一半的解板时间。”王五妮说完后,又说:“这样多方面算下来,我们的劳务费完全可以翻倍。”
“五妮!你太聪明了!我看这个厂长让你来当得了。”程厂长高兴地说。
“不敢!我这只是耍一点小聪明罢了!怎么能领导一个工厂呢!”
“五妮!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和它们谈承包工程的事吧!”程厂长说。
“行!”
在第二天的谈判中,供销社和加工厂很快就达成一次性承包工程的共识。
“我看承包费就定为3200元吧!”王五妮首先提出说。
“为什么是3200元呢?”供销社赵主任问。
“因为温盂镇的新供销社建成后,木工的劳务就是用了这个工钱。而你们的工程大小和样子和它们一样,所以也应该是这个钱呀!”王五妮说。
经过一番讨论,供销社接受了王五妮提出的承包费用。
按照王五妮的思路施工70多天后,工程就结束了。结算后,除了厂里扣除的利润外,师傅平均每天得到的劳务费为4元多,徒弟为2元多,比平时翻了一倍还多。
工程完成后,供销社赵主任对程厂长开玩笑地嚷道:“我可上你小子的当了!”
“是工程质量没有达到!还是我们坑你钱了?”
“哪——倒不是!但我总觉得掉进你小子挖得坑里了!”
“哼!你小子是看到我们的工人挣得多,得了‘红眼病’吧!”
“哎!说正经的。你那个小木匠不简单哪!小心以后抢了你狗日的的位置!”
“我倒愿意让他抢!可人家还不一定看上我这把破椅子呢!”
“哈哈!”
为了表彰王五妮对加工厂的贡献,厂里授予他厂“劳动标兵”的称号,并奖给他一个玻璃大挂镜。
看到自己的儿子成了“劳动标兵”,王老四非常高兴,就像儿子中了状元一样,把挂镜挂在黑窑洞里最醒目的位置,并一再吩咐家里人擦镜面时一定注意,不要把上面写着“劳动标兵”的这几个字给蹭掉。
进厂一段时间后,王五妮慢慢发现厂里的运行机制有问题,尤其是木工组。木工们除承包一些房屋建筑等大型工程外,基本上都是在空余时再生产一些其它产品,等待别人来买。由于不了解市场的需求,生产的东西往往卖不出去,影响工人们和厂里的收入。于是,王五妮对程厂长建议说:“除厂里需要外,能不能让工人们走出去自己找工做呢?”
“让工人们走出去自己找工做?”程厂长听了,不解地问。
“对呀!”王五妮说完后,赶紧补充说:“工人们自己挣多少钱,厂里别管,只要让他们按天上交厂里一定利润就行。”
“嗯!这个建议不错!”本来就对王五妮信任有加的程厂长思考后,理解道:“这样,还是你那个思路:工人们既能挣到钱,工厂也增加了收入,对吧!”
“对!两全其美。”王五妮说:“但工人们不可能每天都找到营生做!所以每月不能按满月算。”
厂里经过研究,采纳了他的意见,工人们可以出去自由打工。规定每外出一天,师傅交回8角,徒弟交回4角。每月最多按25天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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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时候,能提出本章中所述的运行机制改革意见,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