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妃让人拿了『药』服下后,才稍微觉得好些。
但她心中怒火中烧,这一晚上到底是怎么都睡不着,只要一合上眼睛就能回想起娴妃的面容,和那深刻入骨的琵琶声。
好一个娴妃,竟然把她给算计了。
她知道娴妃有心计,可没想到娴妃的心计这么深,那日她去长春宫前,分明没有事先告知娴妃,不过是一时兴起才听到娴妃弹奏琵琶声,也是因为亲自听见了娴妃的演奏,她才确信娴妃远不如她。殊料,结果却是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她越想越觉得当日自己听见娴妃弹奏,估计也在娴妃的算计之中,之后她的一步步算计,自以为很聪明,恐怕落在娴妃眼里,就是笑话。
纯妃越想心中越发愤怒,一晚上辗转反侧,千百种心思都环绕在脑海里。
翌日起来的时候,面『色』就有些不好看。
“娘娘,要不奴婢去翊坤宫跟皇后娘娘说一句,您今儿个就好生休息,别去请安了。”赵嬷嬷担忧地看着纯妃,说道。
纯妃对着铜镜里自己憔悴的面容,皱了皱眉,这一宿没睡果真很伤神,眼皮底下一阵乌青,“不比了,你帮本宫敷粉遮盖过便是了。”
刘嬷嬷见她执意如此,也不敢多劝,毕竟到底纯妃才是主子,主子的意思,她们哪里有置喙的余地?刘嬷嬷取了些脂粉替纯妃遮掩过脸上的憔悴,没有多说什么。
然而,今儿个翊坤宫的请安注定是要腥风血雨。
因着要涂抹脂粉,纯妃就耽误了些时辰,这一耽误,本来应该无伤大雅才是,可偏偏不知怎地,今儿个众人都来得早,故而,纯妃倒是取代了高贵妃成为最后一个来的。
高贵妃穿着一身玫红『色』牡丹纹旗服,稍微丰腴了的面容越发显得艳丽,她眼尾一挑,唇角便勾起,带着几分恶意的揶揄说道:“纯妃娘娘今儿个怎么来迟了?莫非昨夜高兴坏了,睡不着不成?”
顾倩倩在旁边喝茶,听见这话,眉眼不禁『露』出几分笑意,这打人不打脸,高贵妃一开口是真狠,直接将纯妃的面子往地上踩。
纯妃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她燥得满脸通红,心中又羞又恼,这高贵妃有火冲她发作干什么,有什么冲着娴妃去啊,不就是因为现在万岁爷疼娴妃,高贵妃自己也不敢冒险吗?
她咬着下唇,只当做没听见高贵妃的话,屈膝对着皇后行了礼,“臣妾今日来迟,请娘娘恕罪。”
“你起来吧。”皇后摆了摆手,面上虽带着笑,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今日的心情不佳,“不过是来晚了些,哪里就这么严重了。”
“多谢娘娘。”纯妃抿着唇,在高贵妃下首坐下。
高贵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神带着嘲讽地上下打量了纯妃一番,“刚才本宫说的话,纯妃妹妹莫不是没听见不成?”
纯妃心中已经恼了,她摆明了不想多提这件事,高贵妃怎么就这么不知情识趣呢,她握着手,低垂着头,道:“臣妾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不知道?”高贵妃眉头挑起,脸上讥嘲神『色』越发明显,“昨夜纯妃弹奏的那般不堪入耳,本宫可很是失望啊。”
纯妃木着脸,回答道:“那兴许是贵妃娘娘对臣妾太过高估了。”
高贵妃冷笑一声,“的确是高估了,本宫还当你提出要弹奏是真有本事,没想到也不过是给人当陪衬的。”
她这句话是真狠毒,纯妃当下脸就白了,身子晃了晃,一副气得要厥过去的模样。
“好了,好了。”皇后虽然不高兴纯妃昨晚的表现,但是纯妃到底是她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她笑着打圆场,“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伤了姐妹和气。如今已经入冬了,贵妃现如今怀着孕,你的宫里可还需要多一些炭火?”
她一提起这事,高贵妃顿时没了同纯妃计较的心思。
高贵妃眼眸转了转,道:“臣妾正想说不知道该怎么同娘娘说这件事呢,若是方便,臣妾自然是需要多些炭火的,毕竟现如今双身子,耐不得寒。”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带着笑,眼神却时不时地看向皇后的表情,像是在试探皇后的意思一般。
皇后含笑说道:“你还同本宫客气,既然需要,那本宫回头就让人多送些过去,妹妹可千万别同本宫客气,这万事都没有你的身子要紧。”
“多谢皇后娘娘。”高贵妃脸上『露』出羞怯的神『色』,低垂下的眉眼却悄悄皱了皱。
回去之后,没多久,内务府果然派人多送了不少炭火过来,都是上好的贡品红罗炭,这等炭火烧起来时暖和又没有碎屑,是难得的好炭,即便在皇宫中,也只有妃位以上还有些得宠的嫔才能想享用。这种东西都是有定数的,不是说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高贵妃这边多了,定然有其他地方少了。
送炭火来的内务府太监刚把炭火送到茶房里,就被布施仁喊到了高贵妃跟前。
“奴才叩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几个小太监利索地打了个千,在高贵妃跟前跪下。
高贵妃脸上『露』出一个堪称得上亲切的笑容,她摆了摆手,“都起来吧。”
那几个小太监道了声喳,陆续起身。
高贵妃好似漫不经心一般问道:“你们送的炭火可都是红罗炭?”
“都是。”几个小太监有些疑『惑』,迟疑了片刻才回答。
这他们送什么,刚才来时分明已经有人告诉高贵妃了,布施仁还亲自点过,怎么贵妃娘娘还多问这么一句?
太监们虽然心里头不解,但没有多问。在这皇宫当中,要想活得长久,最重要的就是管好自己的嘴巴,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该闭嘴,心里有数才行。
现在就是他们该闭嘴,不多问的时候。
“今年可是多上供了红罗炭?”高贵妃笑着问道。
“这个倒是不曾。”其中一个太监回答道,“还是往年的数。”
“那这就奇了,这多出来的红罗炭是从哪里来的?莫不是内务府在外头采买的?”高贵妃好似疑『惑』一般,随口问道。
那太监怔了怔,下意识地说道:“娘娘猜错了,这红罗炭是皇后娘娘的份例,皇后娘娘拨了一半命奴才等人送来。”
高贵妃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
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道:“本宫知道了,你们且退下吧。布公公,送他们出去。”
布施仁冲着那几个小太监笑了笑,那几个小太监有些受宠若惊,却不敢真让布施仁送出去,落后布施仁半步跟了出去。
布施仁拿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悄悄赏了那几个小太监,还低声道:“几位公公都辛苦了,刚才我们娘娘问的话,几位公公该知道怎么做吧。”
刚才回话最多的小太监连忙说道:“布公公放心,适才贵妃娘娘什么话都没有问小的几个。”
布施仁看向那小太监,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他看了一眼后,又觉得这小太监有些眼熟,琢磨了下才想起来,“你是小路子?”
路无垠脸上『露』出一个恭维的笑容,“公公真是好记『性』,竟然能记住奴才这等无名小卒。”
布施仁被拍得心情舒畅,他笑了笑,“行了,别拍马屁,咱家知道你们内务府忙,赶紧回去吧。”
“是,公公。”路无垠答应一声,同其他人一并回去。
等布施仁回去后,贵妃刚喝完一碗安胎『药』,她正捻起一枚桃浦送入口中,瞧见布施仁回来,她问道:“布施仁,刚才那几个太监的话,你也听见了,依你看,这皇后是什么意思?”
高贵妃眉头紧锁,她眉眼带着担忧的神『色』,她这胎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来的不易,故而愈发珍惜,平日里连走动都少,出入更是小心翼翼,深怕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而这别人当中,她最担忧的就是皇后,原因有二,一来她现如今是贵妃,若是生下皇子,则直接影响到皇后的位置;二则是皇后这人心思太过深沉,算计太过狠毒,叫人防不胜防。
高贵妃可不想自己被皇后算计了,还不明不白。
“娘娘是怕那些炭火被人动了手脚?”布施仁心思一转,便明白高贵妃的意思。
“嗯。”高贵妃微微颔首,“本宫知道那人做不出这等会被人捉到马脚的事来,可这事本宫知,万岁爷也知,焉知那人不会因此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对那些东西动手脚,回头只要将罪行推到旁人身上,以万岁爷对那人的信任,也不会罚了她,只会觉得她是被人陷害。毕竟那位的贤良淑德可是出了名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高贵妃语气格外咬牙切齿。
布施仁对此毫不意外,这些年来,她们娘娘是很得宠,可也没少在皇后那里受教训。因着皇后的贤名,无论她们娘娘在皇后那里吃了多少闷亏,都没人相信。
“娘娘若是不信,那不如先让奴才检查后再用一些,等过阵子确认东西无碍后,娘娘再用。”布施仁说道。
高贵妃想了想,点了下头,“便如此吧。”
她眼神『露』出欣慰神『色』,“布公公的忠心,本宫会记得的。”
“这都是奴才该做的。”布施仁忙说道。
高贵妃笑了笑,到底没把布施仁的话当真,这恩威并济,若是没有恩,谁服你。不过,有些话,心里头清楚便好,不必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