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谢万岁爷的赏。”顾倩倩微微屈膝,行了礼。
她随手将琵琶交给旁边伺候的宫女,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而纯妃则在呆滞了片刻后,才惨白着脸『色』回到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的歌舞,几乎没什么人欣赏。
珠玉在前,怎能够欣赏那鱼目?
富察.傅恒站在守卫的侍卫当中,他的眼神幽深,同富察皇后极其相似的凤眼朝他同父同母的亲姐姐看去,富察皇后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但是身为她的弟弟,傅恒看得出来,他姐姐此时的心情绝对不佳,他从未看见过他姐姐这么糟糕的表情,就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人在威胁着她。
想到这里,富察.傅恒不由得朝着正坐在位席上,面『色』如常地喝着玉兰酒的娴妃看去,这个人,就是娴妃吧!
他本来以为现如今后宫中对他姐姐威胁最大的该是怀有身孕的高贵妃才是,可现在看来,反倒是这娴妃更有威胁。
富察.傅恒眼中掠过一丝杀意,他才刚动了念头,就发现那正垂着头浅酌着酒的娴妃朝他这边看来一眼。
傅恒连忙遮掩过自己的眼神,作面无表情一般看向其他地方。
顾倩倩眉头微微挑了挑,这富察.傅恒可真不愧是皇后的弟弟,竟对她杀意这么重,她心里头悄悄记下一笔,留待着日后再处理。
夜深后,家宴才散去。
顾倩倩故意慢走了些,在半道上碰见乌拉那拉福晋一行人。
“额娘,这回分开不知几时才能相见,女儿只盼着额娘别忘记女儿才好。”顾倩倩拉着乌拉那拉福晋的手,意有所指地说道。
乌拉那拉福晋立即意会,她笑着拍了拍顾倩倩的手背,“你只管放心,额娘就你一个闺女,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
顾倩倩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她看向几个嫂子,道:“本宫在宫中,无法在额娘和阿玛跟前尽孝,额娘和阿玛的事就得多麻烦几位嫂子『操』心了。”
“娘娘说得这是哪门子话,都是一家人,哪里来的麻烦。”大嫂笑盈盈地说道。
其他两个嫂子也跟着表态,“娘娘只管放心,我等一定会照顾好额娘和阿玛的。”
顾倩倩眉眼的笑意深了几分,她侧过头,对杜鹃说道:“杜鹃,你替本宫送送乌拉那拉福晋她们。”
“是。”杜鹃答应道。
乌拉那拉福晋等人道了谢,才由着杜鹃领着走出去,这皇宫宫道多而杂,寻常宫人在宫中行走都有时候会『迷』路,对于外来人则更加难寻方向,尤其是这还是深夜,路就更加难找。
乌拉那拉福晋心中不禁暗暗感慨,闺女现在是越来越贴心了,叫她这个当额娘的心里既宽慰又放心。
顾倩倩目送着她们的背影走远。
入了夜的寒风吹得兔『毛』披风在拂动,百灵小声地说道:“娘娘,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回宫里头去吧。”
“嗯。”顾倩倩答应一声,恋恋不舍地收回眼神,回到长春宫。
她到的时候,乾隆的礼物已经送了过来,五六把上好的琵琶,其中不但有名家之作,更有珍稀之品,顾倩倩原本是不懂欣赏这些,这一年半载为了跟乾隆有共同语言,愣是下了苦心思精心钻研,现如今要说每样东西都能说出来历那是不可能,不过,对于一些古董,她还是能看出点儿门道。
比如说这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大概就是唐朝时的古董了,这上头最容易辨认的一点就是琵琶弦,现如今的琵琶都是四弦的,唯有千年多以前那会子才是五弦。
“这等好琵琶,本宫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置。”顾倩倩摩挲着那琵琶,既高兴又有些为难地说道。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传来一把爽朗的声音,“倩倩几时这么小家子气?”
顾倩倩一听声音便知道是大猪蹄子来了,她抬起头,瞧见乾隆满面笑容地走进来,忙装作惊喜的神『色』,“万岁爷?”
她微微睁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见。
乾隆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他笑着走到顾倩倩身旁,“怎么?你倒是头一日见到朕似的?”
顾倩倩脸上涨得通红,她娇羞地低垂下头,“臣妾是惊喜,臣妾没想到万岁爷今夜会来臣妾这里。”
按照宫中的潜规则,但凡大节日,乾隆都是去皇后宫中同皇后一起共寝,这是皇后独有的颜面。
“哈哈,朕若是不来,怎能见到倩倩这么可爱的模样。”乾隆伸出手,拉着顾倩倩坐下,“倩倩素来大方,怎么现如今对一把琵琶却是局促起来了?”
“这还不是万岁爷的错。”顾倩倩娇嗔道,“您送臣妾这么好的琵琶,臣妾欣喜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放着怕辜负了万岁爷的心思,拿来弹奏又怕损了这琵琶,臣妾心中正烦恼着呢。”
乾隆看到她这般看重自己的礼物,心中格外受用,他哈哈笑着说道:“倩倩可真是小孩子心『性』,这把琵琶朕既然赏你,那你便尽管用,若是坏了,朕再寻给倩倩就是。”
顾倩倩眼眸流转,飞快地嗔了乾隆一眼,“万岁爷这话,臣妾也记住了,往后臣妾这里就不再买琵琶,若是缺了,只管叫人去跟万岁爷讨。”
“倩倩要多少,朕就给多少。”乾隆搂着顾倩倩的腰身,指腹在那纤细如杨柳般的腰身上细细『摸』索过,他深晓顾倩倩身上的敏感点,只稍微一撩拨,顾倩倩就有些面红耳赤,双颊绯红,眼如秋水。
“都出去,朕要听娴妃弹琵琶。”乾隆眼神暗了暗,对着众人挥了挥手。
李玉等人立即识趣地退下,将门带上。
不一时,屋子里响起了一阵悦耳的琵琶声,只是这琵琶声却有些紊『乱』,不像适才在御花园那里那般行云流水。
一曲《凤求凰》愣是被弹奏的春意如水,情意绵绵,只叫人面红耳赤。
“娘娘,”端容满头冷汗地走进翊坤宫,她身上衣裳并不单薄,可此时却在瑟瑟发抖。
铜镜前坐着的皇后徐徐回过头,一双凤眸落在端容身上,像是在询问她打听到什么消息。
端容苍白着脸,咬着下唇,袖中的双手都在哆嗦,“万岁爷那边说了,今夜万岁爷不会来翊坤宫,让娘娘好生休息,保重身体。”
啪!
皇后的指甲竟应声而断。
鲜红的血从指缝里流出,旁边的刘嬷嬷吓得失声尖叫,“娘娘,您流血了!”
“闭嘴!”皇后沉声喝了一声,打断了刘嬷嬷的惊呼,她那张从来端庄典雅,大气得体的面容头一次充斥了恨意和扭曲。
什么好生休息,保重身体?无非就是寻了个借口罢了。
“万岁爷是不是去了娴妃那里!”皇后咬着后槽牙,厉声问道。
端容不敢抬头,伺候皇后多年,她从未见过皇后这么动怒过,她颤抖着声音回答道:“是。”
“砰!”梳妆台上一并东西全都被挥在地上,铜镜,脂粉砸了一地,破碎的镜子映照出皇后愤恨的面容,她双手紧握,瘦削的脸上太阳『穴』的青筋因为愤怒而凸起。
“好一个娴妃,藏得是真深。”皇后深吸了口气,紧握的掌心带来的刺痛让她很快冷静了下来,“刘嬷嬷,后日你就去找百灵,这个人是时候该派上用场了。”
“喳。”刘嬷嬷答应得飞快,她同皇后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娴妃拉下马。
今晚上万岁爷宿在长春宫,乍看上去像是没什么,但其实就是在踩着皇后的颜面捧娴妃,像这样的事情,以前高贵妃的时候,都不曾发生。万岁爷虽然好美『色』,但心中还是有皇后的,从未真正给皇后难堪过,这对夫妻也算是相敬如宾。可现在不同,局势变了,今晚上,万岁爷能为娴妃改变规矩宿在长春宫中,他日初一十五呢?又或者,等娴妃有了孩子呢?
富察皇后不敢赌,她赌不起。
她同娴妃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让娴妃再嚣张下去了。一想到今夜娴妃弹奏琵琶时,万岁爷那目不转睛,充满欣赏的眼神,她心里头就慌得很。
富察皇后很了解万岁爷,身为天子,万岁爷虽然说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但他在女人方面的喜好还是很容易琢磨的,他喜欢貌美的,但若只是貌美,那在他看来不过是玩物,过了新鲜劲儿就有新人取代。比起貌美,他其实更喜欢有才华的女人,这位天子最喜欢的便是那温婉懂事,有才有貌的女人。以往皇后就是如此笼络住这位天子的心,但现在,娴妃比她做得更好,也比她更加能够拉拢住万岁爷的心。
她花费了十数年,才让万岁爷心中有她的一席之地。
可娴妃才花了不到半年,就能让万岁爷为她破例,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
“把这些东西打扫干净。”皇后收回心神,眼神不耐烦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冷冷说道。
宫女们立即上前收拾满地的狼藉。
这一个晚上,砸了东西的绝不止是翊坤宫,景仁宫的器物也砸了不少。纯妃罕见地罚了不少宫女太监,更是将自己珍重不已的琴摔成了粉碎。
将近一年的辛苦筹划,全都给娴妃当了嫁衣,她只要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得到今日之后,娴妃的名声将传遍京城,甚至是天下,而她纯妃则是沦为娴妃的陪衬,甚至是垫脚石。
“噗。”许是气急攻心,纯妃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娘娘!”宫女们惊慌失措地围了上来,还有人要去请太医。
纯妃顾不得擦去嘴上的鲜血,喝道:“站住,请什么太医,今夜这种情况,本宫传太医,传出去不知道要惹多少猜忌,本宫宁死也不请太医。”
她说得果决,宫女们也不敢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