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小太监打起了帘子,皇后领着刘嬷嬷走进去时,就瞧见一屋子满满当当的人。
乾隆和太后等人都坐着,屋子里气氛紧绷,仿佛一张拉满了弦的弓,人人脸上看出笑意,眼神中更是透『露』着一股子说不清道明却叫人心慌意『乱』的感觉。
“臣妾给万岁爷,给太后娘娘请安。”皇后的心仿佛被什么攥了一下,她压下心头的慌『乱』,故作镇定地给乾隆和太后行了礼。
“必给哀家请安,哀家怕折寿!”太后不冷不热地刺了一句,她的右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虽然说上了『药』,却愈发显得面容狰狞,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按理来说该是慈眉善目,叫人瞧了就喜欢才是,可任凭谁看了太后此时的模样,都绝对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她慈祥。
皇后脸上流『露』出讪讪的神『色』,心里头更是打鼓,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后娘娘,您脸上这伤是怎么了?”
“太后娘娘的伤是因为那些贼子的箭打碎了琉璃镜弄伤的。”令嫔柔声说道。
皇后朝着令嫔看去,只见她右手缠绕着布条,眼中『露』出若有所的神『色』,垂下眼眸,“原是如此。”
“这还得多亏令嫔反应快,及时护住哀家,然哀家这条命怕是都不保了。”太后语气硬邦邦,看向令嫔的眼神却是头一回真情实感地柔和了。
令嫔唇角含着笑,谦虚地说道:“太后娘娘,臣妾也只不过是做了臣妾该做的情罢了。”
“你也太谦虚了,这孩子就是实诚。”太后神『色』愈发慈爱,她说到这里,眼神朝皇后身上看了一眼,“像是某些人看着和善,心里头不知藏的什么心。”
妃嫔们意味深长地看着皇后。
羞恼、狼狈、愤怒诸般情绪涌上心头,皇后攥紧了手,好悬才忍住怒火,她竭尽全力试图用平静的声音来反问太后,“太后娘娘,臣妾知臣妾做了什么,以至于太后娘娘对臣妾有误会。”
“误会,恐怕是误会。”顾倩倩眼皮抬起,面无表情地看着皇后,“倒是臣妾想问问皇后娘娘,臣妾做了什么,皇后娘娘竟如此容下臣妾,竟臣妾的命!”
她的这句话如惊雷般在皇后耳旁炸开。
一瞬间,皇后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贵妃已经知道了,她呼吸『乱』了节拍,藏在袖子里的手在微微发抖。
在这一刹那,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眼神都仿佛带着嘲笑,所有人都是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皇后心『乱』如麻,可她到底是皇后,在这个时候,情况不明却还能表『露』出不知情和被冒犯的盛怒情绪,“娴贵妃慎言!本宫几时要你的命了!”
“您……”宁贵人气过,想替顾倩倩说几句话,刚开口,就听见上首传来乾隆的喝声:“够了!”
宁贵人打了个哆嗦,闭上嘴巴。
乾隆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双锐利的眼睛看着皇后,似乎是想看清楚她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在这眼神下,皇后越来越紧张,她咽了一下口水,尾指由自主地痉挛了下。
“都到这个时候,你还想说什么?”乾隆声音很低沉,语气平稳,可但凡是了解他的人,都能听出他此时语气中的悲痛。
皇后眨了下眼睛,眼泪落下,她知道自己的情已经败『露』,否则万岁爷不会容许这些人这么对她,“臣妾无话可说。”
“把人带进来。”乾隆闭了闭眼睛,他从未感到如此疲惫和痛苦过,即便是今日那白莲教的人作『乱』时,他也没有此刻的难过。
年少夫妻,到头来还是无法白头到老。
宫女和一个嬷嬷被带了进来。
当皇后看见那宫女时,她便什么都明白了,知道自己是哪里『露』出马脚。
这宫女是其他人,正是皇后派到顾倩倩身旁盯着的眼线,说起来也是这个宫女倒霉,她去绑红带子的时候刚好被赵三七瞧见,那会子赵三七也没想,等后那些水盗杀上船的时候,赵三七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此,赵三七后就取了红带子,还带人拿下了宫女去见顾倩倩。
小宫女嘴巴也是严实,怎么问都不回答。
顾倩倩不必用刑,她知道这宫女被派到她身旁来,定然是有人指使,此只要问问是谁把这宫女送到她这里来伺候,就能寻根『摸』底把人给找出来。
而她也很快找到了负责此的蔡嬷嬷。
蔡嬷嬷胆子小,贪财,顾倩倩稍微敲打几句,她就供出了把宫女送到顾倩倩身旁的人是皇后。
这样一来,顾倩倩哪里还有什么明白的地方。
“皇后娘娘,这些人您不陌生吧?”顾倩倩眼神中带着恨意和怒气,“蔡嬷嬷可说了,收了您五十两,把这宫女送到臣妾这里来。”
皇后面无表情,她语气淡淡,“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成王败寇,本宫输了就认了,你是什么好东西,”她说着语气就激动起来,看着顾倩倩的眼神中充斥了恨意,那是把她视为敌人的恨意,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若非你处处相『逼』,害死了本宫的孩子,本宫岂会对你恨之入骨,出此下策!”
“你到如今还觉得是娴贵妃害死永琮。”乾隆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终于他的怒气还是压制住了理智,说出了本不该说的话,“永琮的死,若是真怪罪,应该怪罪你是!”
“当日你当朕真的相信了你的话,朕其实那日已经相信那太监的话,舒贵人是枉死的,当日下毒害贵妃的人,是你对,舒贵人过是你的替罪羊,她是因为你死的。而永琮说到底也是因为你而死。”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乾隆说的这番话更是叫所有人都心惊肉跳。
这怎么回?
乾隆站起身来,他看着皇后,他突然感觉眼前的这个女人很是陌生,他记忆中的富察氏是个心地善良,端庄大方的人,他曾经想过和她白头偕老,更把她生下来的孩子视若珍宝,可渐渐的,时光磨灭了记忆,富察氏也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手上知道有多少条人命,为了杀死娴贵妃,她可以嫁祸给舒贵人,也可以让水盗假装成白莲教谋害娴贵妃。
知不觉中,那个记忆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皇后低着头,一言发,眼泪一滴滴掉落,洇湿了地板。
“你还有什么话说?”乾隆闭上眼睛,似乎愿意再看见皇后。
皇后仰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今日之皆是臣妾一人所为,臣妾只盼万岁爷念在过往的情分上,放过富察家。臣妾即便是死,也念着您的好。”
说完这话,她屈膝跪下,对着乾隆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却是猛地转身朝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小心!”知是谁惊呼出声。
众人只见鲜血在柱子上迸『射』出来,等回过神来,皇后已经没了气息。
顾倩倩看着她的尸体,眼眸晦暗难测,皇后不愧是皇后,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她若是活着,万岁爷见到她一日便会想起一回她所做出的那些情,富察家也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一旦她死了,便不同了。
人死如灯灭,人一死,那些过错便仿佛过去了,回想起她的就只有她的好了。
可是事能都让她如意吗?
顾倩倩摇了摇头。
乾隆十三年,这一年注定诸事宜。
万岁爷东巡回来后,皇后娘娘就“病逝”了,葬礼的规格礼部办得是心惊肉跳,这皇后娘娘的葬礼本该按照后位办理是,可最后定下来的规格却是以贵妃,而且葬礼一切从简,富察家的人也没敢上奏折。
这场葬礼办得众人是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所有人都揣测在东巡回来的路上,怕是出了什么。
可人人只敢私底下揣测,绝敢说出半句话。
谁都知道这是万岁爷的逆鳞,谁敢说这件事就等于找死。
乾隆十三年的上半年,朝野内外十分压抑,所有人都感觉头顶上仿佛有一片乌云笼罩着,叫人敢开心,也开心起来。
好在下半年的时候却是有两件喜。
一件事是娴贵妃被册立为皇后,另外一件事则是令嫔为救了太后娘娘被册为令妃。
她膝下无儿无女,若非太后坚持,再加上对太后有救命之恩,立为妃位,难以服众。
为了这两件喜,朝廷内外难得有几分喜气。
更是有少人登乌拉那拉府上去贺喜,送上门的礼物多得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乌拉那拉府会跟前一样拒收的时候,乌拉那拉府这回却意外地收下少礼物。
这就是当官的门道了,前他们是贵妃外家,怕的是落人把柄,可成为皇后外家,却是不可太过清廉,然的话,放心的恐怕是万岁爷了。
果然,乾隆对乌拉那拉家收受礼物的只字提。
荣宠下隐藏着的是无数看见『摸』不着的危险。
行过后位册封礼,永瑞脸上为兴奋而红扑扑的,他高兴地对顾倩倩说道:“皇额娘今日可真漂亮。”
“皇额娘难道以往就不漂亮?”顾倩倩笑着拉着他坐下。
“以往也漂亮,今日更漂亮。”永瑞眼睛一转,笑嘻嘻说道。
顾倩倩抿了抿唇,就这张嘴,将来不定骗多少个小姑娘,她道:“今年年底你就要搬到阿哥所去住了,往后皇额娘怕是不能照顾你所有。今儿个皇额娘就嘱咐你一句话,皇额娘如今是皇后,你便是嫡子,知有多少人盯着,皇额娘只希望你日后更加谨慎小心,若是出什么也自己逞强,来找皇额娘,可记住了?”
“记住了。”永瑞神『色』一正,重重地点了下头。
顾倩倩这放心,她看向窗户外,外头飘雪簌簌,一年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