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三月三。
上巳节这日,在民间算是个大日子,往往每年今日,百姓都会出外游山玩水踏春而行,而年轻男女们更是会抓住这个难得的好日子见面。
然而,在皇宫中,这样的日子却显得有些冷清。
“娘娘,奴婢认输了。”长春宫中,宁贵人看着棋盘,无奈地摇头说道。
顾倩倩笑了下,道:“你就不再尝试下?”
“不必了,奴婢已经入了娘娘您的局,怎么下也只是输,倒不如早早认输。”宁贵人说道。
顾倩倩抿唇笑了一声,没再多劝,自从去年中秋节过后,宁贵人就开始承宠,每个月也得了一两次翻牌,虽然不多,但至少也有了几分颜面,慢慢站稳脚跟。顾倩倩就替她说了几句好话,今年年初的时候,乾隆便升了她的份位,提成了贵人。
从那之后,宁贵人就有隐隐稳压同一年进宫来的那些秀女的气势。
为此,纯妃等人没少拿这事来刺激顾倩倩,想看她们两个反目成仇,最好是瞧见娴妃养出一头噬主的白眼狼。
然而,顾倩倩却觉得她们实在是多想了,她并不在意宁贵人能承宠,乾隆那个花心大萝卜,是不会只睡一个人的,既然如此,那睡谁不是睡,睡宁贵人,好歹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何况宁贵人这人也足够聪明,估计是听到了些风声,今儿个就来找她下棋表态。
这样的聪明人可不会随随便便背叛她。
“娘娘,”瞥见顾倩倩闲然自得的模样,宁贵人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边拿起棋子,边对顾倩倩说道:“今儿个早上,纯妃娘娘送了帖子邀请奴婢后日同去看戏,奴婢不知道该不该去?”
顾倩倩眉眼抬也不抬,甚至没有半点儿惊讶的神『色』,只是道:“本宫那日打算去看看戏,听说今年请进宫里头的戏班子唱的《西厢记》很是不赖,你若是想听,咱们就一同去。”
“那奴婢就先多谢娘娘。”宁贵人『露』出一个笑容,仿佛格外欣喜一般。
顾倩倩陪着她又下了一盘棋,这回是从头下到结束,但宁贵人还是输了,临走时还满脑子疑『惑』,对顾倩倩说道:“娘娘,这棋盘您让奴婢拿回去,奴婢好好琢磨,这回回下,回回输,奴婢都快没脸见人了。”
“好,好。”顾倩倩失笑着摆手,“这棋盘索『性』送你了。”
“那奴婢可就不客气了。”宁贵人笑道,果真收下棋盘,连着上面的棋局一并带走。
“娘娘。”桂枝替顾倩倩换上了一杯新茶,眼神瞥着宁贵人离开的方向,小声道:“宁贵人的话,未必可信啊。昨儿个奴婢可是亲眼瞧见纯妃娘娘同她在一处说话,见到奴婢来了,纯妃娘娘还像是被吓到了,她们两人定然交情不浅。”
顾倩倩掀开茶盖,轻轻吹了吹,慢条斯理地说道:“眼见未必为实,本宫看是你想多了。”
“可是!”桂枝还想再挑拨几句,却被顾倩倩给打断了话,她抬起眼,看向桂枝,“没什么可是的,你也说,你只是看到纯妃同宁贵人在一起说话,也没听见她们说什么,既然如此,你怎可笃定宁贵人就已经倒戈向了纯妃那边了?”
桂枝被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半天想不出话来回答,只好呐呐地说道:“奴婢也只是怕宁贵人起了二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宫既然敢用宁贵人,自然就敢信她。往后像这样的话,你可别再说了,否则,本宫不会客气的。”顾倩倩喝了口茶,眼神瞥了桂枝一眼,桂枝被那眼神看得心里头一跳,连忙道:“奴婢知晓了。”
“行了,下去帮本宫看看『药』好了没。”顾倩倩随意摆了摆手,寻了个借口将桂枝打发走,她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桂枝在她这儿就是一个测谎仪,但凡桂枝说好的,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桂枝说不好的,那肯定就是好的。毕竟桂枝身后的主子可是皇后娘娘。
这阵子皇后娘娘几次三番让桂枝在她跟前说宁贵人的坏话,足可见宁贵人对她有多忠诚。否则的话,这会子皇后娘娘应该让桂枝多夸夸宁贵人才是,宁贵人作为眼线能发挥的作用可比桂枝大得多。
“杜鹃,昨儿个内务府送了好些红罗炭过来,你去拿一箩红罗炭送去宁贵人那里。”顾倩倩想了想,对杜鹃吩咐道,宁贵人生来怕冷,现在都三月了,还穿得很暖和,后殿内更是常用着炭火,但她的份例并不够,因此顾倩倩没少拨了自己份例的给她。
“是,娘娘。”杜鹃说道。
姑且不说宁贵人得了红罗炭后是怎样彻底放下心来,景仁宫那边,纯妃使计想离间顾倩倩同宁贵人的关系,本以为不出几日就能听见长春宫的好消息,可左等右等,最后等来的竟然是看戏那日,顾倩倩同宁贵人一起前来看戏。
这日其实不是什么大日子,更不是谁的生辰,纯妃的生辰还在六月份,就算是庆生也太早了。只不过是太后在宫中呆得闷了,乾隆为了讨她欢心,也听说京城来了个戏班子,便召了那戏班子进宫来,太后果然欢喜,隔三差五就听一回,带动的宫中妃嫔也没少跟着听戏,一时间,皇宫内竟起了一股听戏『潮』。这并不稀奇,紫禁城就像是一个精致华贵的死城,规矩,教条如同钢索一般将这紫禁城困了起来,也拘束了这城里的人的手脚。而这戏班子就像是一股春风吹入了这紫禁城中来,让那些每日过得一样的生活的人们
感到新奇和刺激。
纯妃这人好出风头,知道现在大家都爱听戏,便跟太后卖好,得到了今日让戏班子到景仁宫附近的戏楼里唱戏。
“娴妃妹妹怎地和宁贵人一起来了?”纯妃本来正同愉嫔说着话,瞧见顾倩倩和宁贵人来了,怔了怔后,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一副大方的模样打了招呼。
“臣妾同宁贵人本就住在一宫中,一同来有什么稀奇的。”顾倩倩微笑着说道。
纯妃张了张嘴,故意饱含深意地看了宁贵人一眼,笑盈盈地说道:“是没什么稀奇的,本宫也就是随口一说。娴妃妹妹和宁贵人快坐吧。”
宁贵人被纯妃那眼神膈应得几乎恼火,昨日她不知怎地巧遇了纯妃娘娘,被她拉到角落里东拉西扯了一堆废话,刚好就被娴妃娘娘身旁的宫女桂枝瞧见了,这本来就够糟心了,现在纯妃还当着娴妃娘娘的面,同她“眉来眼去”,这不是纯心给她添堵吗?
宁贵人心中又急又气,偏生像这种事又不能发作,只能是暗暗吃了这个暗亏。
但顾倩倩可不是会给别人做脸的人,她笑着亲热地拉过宁贵人的手,对着错愕的纯妃说道:“纯妃娘娘,臣妾同宁贵人交情甚好,想同她一起去,娘娘让人把宁贵人的椅子搬到臣妾身旁吧。”
“这,这……有些不合规矩吧。”纯妃的眼神落在顾倩倩拉着宁贵人的手上,面上皮笑肉不笑。
“哪里不合规矩了?”顾倩倩疑『惑』,反问:“今日纯妃娘娘不是说只是姐妹们私下一起看戏说说话,怎么?难道连这点儿细枝末节都要讲规矩不成?”
纯妃被问得哑口无言,心道,怎忘了娴妃一向牙尖嘴利,要和她辩驳是讲不过的,何况这里还有其他人在,为了这事闹大,实在没必要,因此,只好压着情绪:“妹妹说的也是,那就让宁贵人坐在你旁边吧。”
宫人们立刻搬来了桌椅,宁贵人就在顾倩倩身旁坐下,她落座后,感激地看了顾倩倩一眼。
顾倩倩给她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倘若她连自己人都罩不住,那这后宫岂不是白呆了两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