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之后,学校里组织估分。
安澜跑去超市买了个大西瓜，因为没办法放进抽屉里，所以直接摆在课桌上。
前排的乔初洛还有后面坐着的陈孬孬、胖花也是人手一个西瓜。
一开始许星然还以为这是安澜跟他的小团体之间的约定,后来才发现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好多同学都带了西瓜。
一回头，许星然怔住了，连肖宸也带了个西瓜。
“我们是估完了分,还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吗？比如吃西瓜大赛之类的？”许星然问。
“啧，听说这是我们三中的传统。”肖宸解释说，“高考完了估分的时候带个西瓜。估分不理想的话,就把这西瓜给砸了，叫‘如释重负’。”
“那估分理想呢？”
肖宸歪了歪脑袋：“许星然你平时看着脑子挺好使的,怎么这时候就傻了？估分理想,当然是吃了它——心里甜啊！”
许星然好笑地反问：“你还信这些呢？”
“我是不信，但我们家乐乐相信啊。我一考完,她就颠颠儿地给我买了个大西瓜。那小细胳膊小细腿儿一路给我拎回来,我肯定得给面子吧。”
“行啊，一会儿看你咂西瓜。”许星然说。
“呸——你咒我！咂你脑袋！”
安澜『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西瓜，看了顾砺羽一眼呵呵笑了一下。
各科老师上来辅导估分的时候,每个同学脸上表情都异常认真,拿不准的时候纷纷举手“老师老师”地叫。
但在教室的正中央,气氛好像不一样。
顾砺羽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绕过了安澜的肩膀：“嗯,数学选择题都对了,晚上奖励冰可乐。”
“滚啊。”
安澜的脸瞬间就红了，胳膊一抬，西瓜差一点滚地上。
“大答题的分差不多拿全了,晚上奖励在浴室里喝冰可乐。”
“我找班长陪我估分。”安澜脸拉下来了。
许星然拍了拍手，一副我很欢迎你的样子：“好啊，一会儿我还想吃你的西瓜呢。”
顾砺羽把安澜的脑袋给摁了回来：“不想去x岛玩了？”
“想啊！当然想！可我没存那么多钱。”安澜『露』出遗憾的表情，“等我读大学了，我爸妈得供我和我姐两个呢。不好意思管他们要钱出去玩了。”
“我有啊。”顾砺羽回答。
“出去玩一趟可花钱了。我知道了，宋阿姨给的呗。”安澜低下头继续估分。
“不是他们给的。带你出去玩的钱我自己能赚。”
安澜一听，眼睛亮了，凑了过去：“你怎么转的？股票？顾家产业分红？”
谁知道另一边的许星然靠了过来，小声说：“我知道——靠『色』相挣的。”
“哈？”安澜一听，心想不得了，“靠『色』相？你……你被omega富婆包……”
话还没说完，安澜的下唇就被狠狠咬了一下。
“扯淡。”
“那你怎么赚的？你没事吧？”安澜明知道顾砺羽不可能靠『色』相赚钱，但还是故意装作吃惊的样子，“那个富婆会不会要求特别特别高？”
后排的肖宸也趴在桌上笑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成了富婆，包一个我试试。”顾砺羽说完了，笔在安澜脑袋上敲了一下，“赶紧估你的分，要不然你别去了。”
“你才不会不带我去呢。你一个人去玩多没意思。”
“跟你待在家里睡觉也很有意思。”
顾砺羽的“睡觉”肯定不是非常放松的“睡觉”，安澜抖了一下，低下头老老实实估分。
一个上午过去了，班主任光头强紧张地来到教室中央，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几个。
“你们仨考的怎么样？没有脱靶吧？”
许星然微微一笑，『摸』了『摸』后排肖宸的西瓜，“老师别担心了，您瞧啊，这西瓜不是没砸吗？一会儿我们就吃了它。”
“吃西瓜好，吃西瓜好！”
光头强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看着安澜。
毕竟安澜在年级办公室里一对一跟着这些老师补了很久的课，老师们为了帮安澜追上进度也是费了许多心思，对他当然也抱了很大的希望。
安澜被光头强瞅了那么久，才反应过来。
“那……什么……等着我请你们吃谢师宴啊！最好的菜，最棒的酒！”安澜拍了拍胸口，眨了眨眼睛。
“小澜澜，吹牛是没用的。你信誓旦旦说要考x大的新闻系，你只要告诉我你这分够不够就成。”光头强问。
“哈？”安澜傻了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考x大了！那是这三个说的！”
前排的乔初洛也转过头来，拍了拍胸口说：“吓死宝宝了！还真以为安澜你要脱离我们的阶级进入学霸的行列呢！”
“他会报x大的新闻系的。估分够了。”顾砺羽说。
安澜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下，分数还没出来呢，哪里能这样『乱』说。万一没考上，可不得被嘲？而且x大分数线多高啊，他这分数根本没那么稳，哪里敢随便报？
“真的够了？”光头强问。
“嗯，够了。”顾砺羽点了点头。
安澜睁大了眼睛：“诶？这到底是估我的分数还是顾砺羽的分数啊？”
许星然撑着下巴笑着说：“明显，老师对于你的估分，更相信顾砺羽的判断。”
估分结束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陈孬孬和胖花儿垂头丧气地抱着西瓜从安澜身边走过，问了句：“一起砸西瓜去吗？”
安澜摇了摇头：“不砸，我正常吃。”
说完，顾砺羽就从书包里拿出了水果刀，还有一把圆勺，明显是掏西瓜吃的。
“啊！啊！安澜你背叛了我们！”
“安澜你是属于金字塔底层的，谁允许抛弃我们爬到顶端去了！”
外面传来一声又一声砸西瓜的声音，教工和老师们都安静地待在办公室或者楼道里，避免被西瓜给砸了。
只有清洁工唉声叹气：“多好的西瓜，捡回去还能吃呢。”
“你不出去砸西瓜？”安澜戳了戳前排的乔初洛。
“才不用呢。我正常发挥，虽然去不了x大，但是跟你一个大学绰绰有余。”乔初洛『露』出骄傲的小表情。
安澜立刻开心地抱起自己的西瓜和乔初洛地碰了一下。
顾砺羽把安澜的西瓜一分为二，其中一半切开了给许星然还有砸了西瓜的胖花和陈孬孬吃，另一半拿着勺子掏出来两人凑着吃。
“甜吗？”顾砺羽把最中央的部分舀出来给安澜。
“甜～死人啦～”
估完分，安澜本来以为顾砺羽会送他回家，总得向各自的父母说一下估分的情况，但是顾砺羽却把安澜带回了自己的小公寓。路上，宋可斓打电话过来，绝口不问顾砺羽考得怎样，反而问安澜考得怎样。
“我们应该会一起去x大。”
这已经不是安澜第一次听到顾砺羽这样自信到没来由的陈述句了。
“那好啊！那好啊！儿子，妈妈看好你哦！”
“嗯，我也很看好我自己。”顾砺羽回答。
安澜眯起了眼睛，总觉得他们的对话有其他的含义。
“为什么不回家啊？”安澜问。
“你不觉得回家之后会被各种问考得怎么样，是不是真的还可以，报这个大学那个大学到底稳不稳之类的会很容易焦虑吗？本来有的好心情都会变得自我怀疑。”
顾砺羽反问。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我们一起看电视，我陪你双排，不好吗？”顾砺羽又问。
“诶，是哦。”
安澜开始设想一个非常愉悦的晚上，他们一起双排，把许星然和肖宸杀得片甲不留。
但事实上好像又不大一样。
顾砺羽叫了外卖，两人连着看了好几集喜剧，安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但旁边的顾砺羽却一点都没有笑过，而是一直靠着沙发侧着脸看着安澜。
直到晚上十点多，顾砺羽『摸』了一下安澜的鬓角说了声：“睡觉了。”
安澜歪过脑袋来：“就睡觉？”
暑假不是应该疯狂熬夜打游戏吗？
说好的双排呢？
十点就睡觉了，他们又不是小孩？
“嗯。”
顾砺羽到楼上卧室去了，安澜忽然想起了今天估分的时候这家伙承诺的奖励，瞬间精神抖擞，两三步上楼了。
结果发现顾砺羽根本没拿可乐啊。
难不成纯睡觉啊？没意思啊。
安澜拿了换洗的睡衣就去洗澡了，才刚要转身关门，顾砺羽就围着浴巾也进来了，坐在浴缸边上放水。
“你要先洗吗？”安澜含着牙膏泡泡问。
顾砺羽没说话。
安澜一边吐牙膏泡泡一边用视线的余光看着对方。
今天回来之后顾砺羽就很安静。当然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安静的，但至少会对表达看法，比如刚才看电视剧的时候，觉得某个笑点不好笑。
顾砺羽越安静，安澜就越觉得对方在酝酿大事件。
“那你……慢慢泡着，我再出去玩儿会儿！”
现在上线搞不好还能赶上肖宸他们呢。
安澜转身刚要开门，顾砺羽的声音响起。
“过来。”
只是两个字而已，有着和平常不一样的味道。
好像被湿润的水汽浸染了，沉甸甸的落在心上，又有些嘶哑，从指尖到心脏的瓣膜都像是通过电一样，酥酥麻麻的。
“嗯……啊？”安澜缓慢地转过身来。
龙涎香的味道变得浓郁了起来，安澜就是再迟钝也明白顾砺羽在邀请他。
安澜咽下口水，转过身来背靠着门。
顾砺羽的额发已经被水蒸气氲湿了，一双眼睛就像琉璃『色』的海，目光所到之处让安澜一点一点发热。
顾砺羽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那么看着他。龙涎香的信息素并没有变得更浓郁，相反更像是一种倾诉，一种请求，勾过安澜的神经，贴着他的呼吸。
安澜的喉咙变得干哑，明明整个空间都是水汽。
明明知道走过去会发生什么，安澜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来到了顾砺羽的面前，对方伸手托住了他的脸，安澜下意识低下头，那是一个湿润而缱绻的吻，在最动情的时刻，顾砺羽猛地把他抱了起来。
安澜下意识抱紧了他。
顾砺羽一遍又一遍地吻着他，手指抚过安澜的后颈，他在征求安澜的同意。
我想标记你。
安澜倒吸一口气，推开了顾砺羽，虽然看着他，但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溅起的水珠顺着顾砺羽的发梢落下来，正好落在安澜的身上，就像是沸腾了一样，安澜颤了一下。
顾砺羽的手伸过来，他侧过脸，睫『毛』上也沾着水汽，轻声问：“你怕我吗？”
安澜摇了摇头。
“我会轻一点。”
“那……会……会……”安澜张了张嘴，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顾砺羽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我不能保证不痛，但我真的很想标记你。”
安澜没有想过顾砺羽说话这么诚实，诚实到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大学的世界比现在更广阔，你会遇到更多优秀的人，也会遇到比我外貌更优秀，甚至于更懂得跟你聊天让你开心的人。就算知道……标记你一千次一万次，你也不是属于我的……可是还是想要标记你……”
顾砺羽的话还没说完，安澜忽然扑了过去，用力地吻了上去。
“我是你的啊……我就是你的啊！”
顾砺羽差一点没坐稳，向后栽进了水里，安澜和他一起沉入了水中，水流稀里哗啦流出来，他们的思维好像在温暖的水流中浸漾，顾砺羽紧紧抱住了他。
从估分开始到高考放榜当天，许星然、肖宸、乔初洛他们打了无数个电话给安澜，安澜都没有接。
乔初洛都怀疑安澜是不是因为高考没考好抑郁着躲开了人群。
直到高考放榜之后的下午，许星然连着打了安澜的电话好几遍，最后是顾砺羽接的。
“喂，什么事？”
许星然在那边顿了一下：“嗯？顾砺羽吗？我看你们俩也没来看放榜，就打电话问一下。”
“放榜了？”顾砺羽淡淡地反问。
听到这一声，趴在床上『迷』『迷』瞪瞪的安澜也睁开了眼睛，『摸』了半天终于把手机从顾砺羽那里『摸』了回来。
“班长？放榜了？你帮我看看……”
“你声音怎么哑成这样了？打电话问你谢师宴选哪里啊？”许星然笑着问。
“谢师宴……我考得怎么样啊？班长！班长！”
“啧。你爸妈和你姐姐都来了，就是打不通你电话。你这家伙也真逗，自己都不着急自己的高考成绩。”
“班长！我多少分儿？”
“你的分儿可吉利了。666呢！”
“真的？那我……够分儿上x大了！”安澜一下子直起腰来，疼痛感让安澜立刻又歪了回去，差点滚床下面。
顾砺羽胳膊一捞，把他捞了回来。
手机那边传来许星然的笑声：“安澜，我给你叫碗红豆汤补补血吧。”
安澜的脸立刻就红了：“我只喝可乐不喝红豆汤！”
暑假过去的特别快，一转眼安澜他们就要去x大报道了。
在机场，安澜的爸妈千叮万嘱，就差没跟着安澜一起去了。
倒是顾砺羽的爸妈一直在旁边安慰着。
“别担心啊，有我们家小羽照顾他，一定好吃好喝生龙活虎！”
许星然站在旁边揣着口袋，小声说了句：“好吃好喝是必然的，生龙活虎就未必咯！”
“啊？为什么？”肖宸还凑到旁边问。
安澜一把把肖宸的脸挪开。
三个人嘻嘻哈哈过了安检，飞向了另一城市。
那是另一段他们想象过无数遍，但也许超出他们想象的人生。
那是未来。
两个月后x大的图书馆里，安澜正趴在书桌上睡觉，顾砺羽正在旁边温习。
几个女生想要接近却又被顾砺羽生人勿近的气场所震慑不敢上前，反倒是晚来的肖宸把书包往顾砺羽对面一扔，挑着眉『毛』说：“顾砺羽你可以啊，在我们三中当完了校草，又跑到x大来当校草了？”
“嗯？”安澜慢悠悠抬起头来。
肖宸指了指后面：“看到没，想要接近顾砺羽的起码一个排了！”
安澜瞟了一眼，又趴下来继续睡了。
那些对顾砺羽感兴趣的人只好在他的附近转悠，然后不约而同都笑了。
因为顾砺羽的后背上贴着一张便签纸：此人归安澜所有，生人勿碰。
肖宸坐在安澜的对面，趴下睡觉，又是一节课的时间之后，许星然也来了。
安澜用书包给许星然占了座位，许星然路过安澜身后的时候，顿了顿：“啧，你俩还真是天生一对。”
“啊？什么？”安澜抬起头问。
许星然指了指背后，安澜往背后一捞，发现自己背上竟然也贴着一张便签条，上面是顾砺羽非常有力量的字迹：此人归顾砺羽所有，禁止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