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日之后,呼延大军便要出征塔城。算着日子,该到筹备粮草修筑粮道的时候了。
朝堂之上,贺兰相爷举荐了远在陇南府的陈云之主管粮道修筑,大王爷则举荐了韩尚维。
宿北镇一事受罚之后,韩尚维朝中便没了日常差事。陇南府回来之后在韩府养伤数日,眼下韩尚维已经好利索了,跃跃欲试着要再寻差事。
大军欲动,粮草先行。呼延良要带兵征讨塔城,自然是要找个自己信得过的人督办粮草。大殿之上,呼延良说道:“陈云之乃塔城而来的江湖散士,粮草一事兹事体大,儿臣以为陈大人督办,不妥。”
“陇南乃粮道必经之地,陈云之如今就任陇南知府,有天时地利之便捷。”贺兰宰相回道。
“陇南一郡州管辖尚且劳碌,就算是督办粮草,想必也是分身乏术。”呼延良心里起疑,这贺兰相爷何时与陈云之有了交集,竟如此力荐。再细细想来这陈云之与南齐不清不楚的关系,多疑善思如呼延良,自然免不了将事情又深思了几层。
“韩爱卿,你意下如何?”呼延国君点了韩尚书。
韩尚维是自己儿子,韩尚书自然不便表态,只迂回着说:“回陛下,尚维如今清闲,若是能有个机会锻炼,也是好的。”到底是谁自家儿子,韩尚书话里话外仍是不忘替自己儿子讨要个官职。
“朗儿?你怎么看?”呼延国君又点了信王呼延朗。
“儿臣以为小韩大人年轻有为,是个得力的人选。”韩尚书是呼延朗门下重臣,虽说韩府父子政见不一,但韩尚书到底还是偏私自己骨肉的,呼延朗自然不想得罪韩尚书。那陈云之又并非信王府门下,何不送韩尚书一个顺水人情。
“老四,你怎么看?”
“回父皇,儿臣以为两位皆是肱骨大才,全靠父皇定夺。”呼延禹这话推诿着,说了与没说并无区别。
呼延国君思考了片刻,当下委任了韩尚维做粮草总督办,陈云之则是做副手,负责陇南府辖内的粮道事宜。
大王爷下朝回王府,看见韩尚维已经在院子里坐着等了。
“王妃呢?”呼延良一进府门,只是看见韩尚维,却没看见温瑜。
韩尚维往花房那边使了个眼色,呼延良顺着看过去,看见温瑜正弯着腰处理墙角的花泥。温瑜喜欢花花草草,花房里的大部分事情平日也都是她自己处理。呼延良走过去抱了抱她,交代了几句,随后回到正院同韩尚维说话。
“多谢王爷举荐。”韩尚维鞠了一躬。在府里养了这么多天伤,除了有青檀隔三差五的来同自己说说话,旁得人连个人影都见不着。韩尚维的身子早就闲不住了,这下终于有了粮道的差事,正称心如意。
大王爷示意韩尚维坐下来,与他仔细交代筹集粮草修筑粮道的具体事项。两人正说着,涂匡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
“王爷。”涂匡颔首答话,语气有些沉重,“左朴焘在牢里自尽了”。
呼延良鹰眼一眯,手掌覆在大理石桌面上,手指叩击着,若有所思,“自尽了?”
“回王爷。撞死的。狱卒上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他在牢里好好关着呢,怎么来的自尽?”韩尚维与大王爷对了一下眼神。在场的三个人都明白,自尽之事必有蹊跷。
“今天谁的人去看过他了?”左朴焘不是什么大气凛然之徒,那日左家祠堂抓他时呼延良便看得出,他是个但求苟活的贪生怕死之徒,这种人怎么会自尽而亡?
“回王爷。信王妃与左阁老都去过了。”
信王妃与左阁老。呼延良手指似有若无地抚着理石桌面上的天然花纹:“知道说了些什么?”
涂匡回复不知。典刑司那边,大王府本来就势力薄弱,因此地牢里的事情,获知途径有限。
“王爷。或许这大王府该在典刑司安插些人手了。”韩尚维提醒道。
大王爷声色未动,从桌上的琉璃盏里提出一串葡萄,晶莹透亮的葡萄粒子剥开放进嘴里。信王妃与左朴焘若是真有私情,断然不敢在此危急时刻仍进牢中探望,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她是替信王去的。至于左阁老,信王府的人都派去了,他仍要自己去一趟,当真是顾念同胞亲情吗?
呼延良觉着左阁老这个老狐狸,此刻应该早就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才是。既然能让老狐狸出洞,那这背后必然另有隐情。
大王爷不说话,韩尚维与涂匡也不敢说话。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立着,看着王爷专心地吃葡萄。
一串葡萄剥净,大王爷淡然地说了一句,“这季节,葡萄摘的有点早了,酸涩。”便起了身。
西京的盛夏尚未到来,却有人已经按耐不住了。
“给本王看住左阁老。”呼延良接过侍女递上来的帕子揩了揩手,留下了这句话便出了院子往暖阁走。
“那,信王府那边呢?”涂匡追着问了一句。
“浮得太高的鱼,不值得捞。”
闻罢,韩尚维与涂匡心领神会,也各自回府。
呼延良还没踏进暖阁便嗅见满室花香,推开暖阁门时,温瑜正移栽一小簇茉莉到新采买的瓷盆里。
“事情谈完了?”温瑜看着呼延良踏进来,将手里的花钳搁下来,扑了扑手上蹭着的土,走过去。
“嗯。”呼延良应了一声,站定,将双臂伸开。温瑜替他解开朝服领口的盘结扣,替他将朱红色的朝服褪下来。
“你想去哪儿玩儿?”温瑜将袍子递出去交给侍女,转身回来时听见呼延良问道。
“嗯?王爷要带我去何处玩?”
“秋分日便是出征了,左右还有段时间,陪你出去走走。”呼延良盘算着,自己出征来回少说也有两月有余,温瑜要自己在西京闷那么久,便想着提前补偿她一下,“上次陇南府回来,遇见一队往朔方郡的车马,听说朔方郡这个季节风景也不错,不如去瞧瞧?”
“朔方郡?不会太远?”上次宿北镇一案回西京便路过了朔方郡,温瑜心里也确实觉得朔方郡景致不错。
西京,陇南,朔方在呼延版图上基本呈犄角之势。呼延治内十二州郡,东部八郡收复的早,如今已是安居乐业的泰和之景。西部四郡,陇南郡、朔方郡、甘埠郡、伊尔郡由于西侧毗邻塔城国或南侧毗邻南齐国,则更为动乱些。
伊尔郡紧挨着塔城国土,朔方郡则在伊尔郡东南六百公里,陇南郡则在伊尔郡东北七百公里。甘埠郡则位于朔方郡再东南、西京正南方千里处,与南方中原南齐国交界。
“不会,左右既然要去,便找个值得的地方去。再说了,上次路过朔方,看着你似是没尽兴。”
原来呼延良连自己没玩尽兴都还记着呢。温瑜笑着点了点头,既然王爷这般说了,也就自然不必再推辞,只满心期待的等着同王爷出西京游玩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