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良与温瑜也没曾想,下次再见那位青衫道士,竟然是在呼延皇宫内。
那道士不知何时摇身一变竟然成了钦天监的占星使,而且看样子竟然颇受呼延国君信任。
今日本是宗亲家宴,皇室成员携家眷出席。呼延良带着温瑜一迈入长安殿,便见到了那青衫道士正立于殿中香炉一旁,鞠躬弯腰不知同国君回禀着什么星象。
温瑜悄悄扯了扯呼延良的袖子,凑到他肩上小声问:“这不是,那日王府的那个老道士?”
呼延良点点头,牵着她落座,示意她不要声张。那青衫道士却好似从来没见过二人一样,规规矩矩地行了跪拜礼。
“这位青道长,游历名山大川,精于天象占卜。良儿你日后若是得了空闲,也可多与青道长接触,统兵打仗时若有星宿辅助,必定也是大有裨益。”
温瑜没想到这青衫道士竟然真的姓青,端着茶盏的手抖了一抖,连忙咽了一口热茶平复着笑意。桌案之下,呼延良见状摸了摸她的手背:“大殿之上,休要胡闹。”
温瑜自然是识大体,将茶盏放下来,规规矩矩地跪坐着。那青道长却手指着温瑜问道:“敢问这位是?”
温瑜突然被点到,甚是疑惑。呼延良心里也纳闷,这道长装作不认识也就罢了,为何又多余问这一句。呼延良探了探身子,沉着着语气先开口:“本王爱妃,温瑜。”
“温……敢问王妃,可是温都人?”
呼延良忌惮地送过去一个眼神,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在心里揣测着青道长的意思。那日王府道长便暗指温瑜命格不凡有母仪天下之相,今日又特意问了温瑜的母家。这道长凭何对温瑜如此关注?莫非……
呼延良细细想来,只觉更为蹊跷,唯恐道长于大王府不利。家宴之后,便特意派了几名府兵,暗中监察这道长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呼延良暗暗调查着这突至西京的神秘道士,查着查着,线索竟然与神谷山有了交集。神谷山,呼延、塔城、南齐三国交接之处的神山,相传山林深处有世外桃源之景,而世外桃源之中寓居着世外高人。
大王府的人跟了青道长好些日子,发现道长近日与温都府走得很近。
“这温都府有何值得道长关注的事?”呼延良听着涂匡回禀,手上正翻阅着一本占星的古书,眼神中蒙上了一丝阴霾,剑眉微蹙,手指在书页一侧来回滑动着,“多派些人手盯着青道长和温都府,必要的时候,可以动手。”
涂匡在王爷犀利的眼神中领会到要义,这便着手布置人手。大王府的人手布置出去十几日之后,终于遇上了青道长的风吹草动。
那道长带了一封信给温都府温都可汗,两人在屋内屏退下人密谈许久。随后,道长回了自己的观星台,草草拟了一份折子,这就要往宫里报。
道长的马车行至路中,被大王府的暗卫拦住。车夫看着面前四位剑拔弩张的侍卫,只得乖乖调转马头,将道长的马车引进拐角一个幽深的巷子里。
巷子内外已被大王府的人清肃妥当,眼下大王府的马车停在巷子深处的暗角,大王爷闭目在车里歇着,听见远处又车辙声响,鹰眼一睁,露出一丝凶狠的眼光。
“青道长。”大王爷仍坐在车里,掀开帷幔看了看被引导而来的车马。
青道长听着大王爷的声音,有些许意外。他也掀开帷幔,与大王爷隔着三四步的当口在马车里对望着:“王爷有何事?”
“青道长从温都府里测出了什么大吉星象,这么急着同父皇禀告?”
“温都祥瑞,于呼延自然也是幸事。”那道长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温都祥瑞?”呼延良眯了眯眼,果然这事情与温都府有关。说着他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跃下来,翻身上了道长的马车。
青道长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三下五除二那折子便落到了呼延良手中。呼延良的表情越看下来越是肃穆,最后只是一扬手便将这折子撕了个粉碎。
“王爷……你?”那道长愣住,“温都祥瑞的折子凭何就撕了?”
“何来温都祥瑞?本王看,道长怕是眼花了吧?”呼延良太了解自家父皇的性子,若是被他看到了这温都祥瑞之事,按照父皇的多疑,必是要对温都府不利的。
“本王奉劝一句,为了保命,此事切莫再提。”
“王爷你……”青道长自然是不明白为何这好端端的祥瑞吉兆在王爷嘴中却成了杀身之祸,“贫道为陛下占星卜算乃是贫道职责,恕难从命。”
呼延良冷眼一瞧,抬了抬手巷子暗处便涌出了十余名大王府府兵。
“道长若您执意如此,本王拦怕是拦不住的。本王只有心提醒你一句,这吉兆可以有,但是与温都最好是了无关系。如若道长非要同温都扯上关系,那为了本王爱妃安危,本王自然就不能客气了。”
青道长见此情形,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自然是不敢与王爷硬碰硬,只能打道回府另拟折子。彼时的青道长自然不知道,他以为可以邀功的一道祥瑞折子,日后会招来如何的杀身之祸。
第二日早朝,青道长仍是不听劝阻要将温都祥瑞之事上报,呼延良当下听着道长禀报的声音,心中便知道泰山将崩。青道长满脸得意地等着受赏,却不想那国君在殿上见此喜报勃然大怒,当朝拂袖而去。紧接着,过了三五天,青道长便从钦天监消失了。
西京市井百姓们只知道,数月之后,一场血洗温都的忤逆大案令半个西京城人人自危。温都府被判了满门收监,待秋后问斩,唯独已嫁入大王府的公主温瑜侥幸逃过。
而朝中官员则大多口口相传,那钦天监的道长与温都府姨母林如霜有私情,伙同温都府谋逆。
再后来,这青衫道长尸身便陈在温都府中。官府报的是悬梁自尽,却有知情人说死相极惨,是一剑封喉。
这一道温都祥瑞的折子,赔进去数百人的性命。凡是侥幸从这一场浩劫中逃脱之人,再提起当年温都府惨状,也皆是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