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踩着青石板,借着月光顺道而下,
好似回到幼时,与老掌教王重阳入山,归时晚了些,月上压枝头,牵着老掌教的手一跳一蹦,在山风摇曳间度过了那些最好的时间,
山野林间,有三个身影攒动,紧随秦枫相距不到五百米远,
秦枫走到半途,抬头看向天上,乌云遮住了明月,
年轻人慢慢坐下,将刀横在膝上,“你们似乎太小看我大秦骑军了。”
三个身影身体一震,八百骑军在山林突出奔袭,而八百骑军在后居然没有任何异样,这样的骑军何其恐怖,
任何骑军在山林间都会受到限制,可对于大秦精锐玄甲骑军来说,这只是必要作战方式中的一种,
这时他们才想起江湖前辈说的话,大秦骑军曾马踏天下,也折了天下江湖武夫的腰,
八百玄甲骑军与四个探水房高手合力围剿,三人堪堪二品境界,瞬息之间就被绞杀两人,连一个全尸都没有,
剩下一个刺客眼见不妙,借着丛林地势逃遁,
探水房四个高手紧随其后,刺客逃遁极为快速,才过一刻钟便寻不到了身影,
刺客掩盖自身气机,躲在一处僻静岩洞当中,唾了一口血沫骂道:“他娘的,好不容易的机会!”
四人散开寻了良久,未有丝毫痕迹,相聚一处开阔高坡,江燕小手捂嘴笑道:“凭你们三个大老粗怕是寻不到了。”
石解抱臂环胸,静默不语,常于乐蹲坐一块石头上,拔起一颗小草就往嘴里面丢,
苏云深登高望远,悠悠说道:“有什么法子就快用,此行半点差错,回去少说半条命。”
江燕听到这话,联想起探水房的手段,不经娇躯一颤,掠上苏云深旁边,娇媚一笑,散开气机探查四处风吹草动,借着风中的淡淡血气锁定了方位,
四人为确保万无一失,散开前往,
刺客也是察觉不宜久留,包扎好伤口隐藏自身气机,继续逃往更深处,
石解早已经在高处看到林中闪动的身影,立即起身奔向目标,点着枝头跃过林间,却不料前方一颗大树轰然倒塌,
刺客奄奄一息站起身,只看到面前一个庄稼汉的模样,没有丝毫犹豫施展轻功就是逃跑,
常于乐也没有追击,默默站在那里,刺客转瞬间又倒在地下痛苦哀嚎,这次倒下则是断了一条腿,
石解收刀入鞘,两个言语不多的人只是对视一眼,继而又是如常模样,
苏云深与江燕随即赶到,看到地上哀嚎的刺客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江燕走近刺客,笑意盈盈,一掌将刺客的经脉打碎,抽出腰间的软鞭缠住刺客。
江燕将刺客丢在秦枫面前,四人便一同退去,他们可是一点都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抛头露脸,
年轻人缓缓站起身问道:“你们将他杀了?”
刺客先是一阵疑惑,转而想起了什么,咬牙放声大笑道:“想不到堂堂一个皇子还惦记着一个江湖武夫的生死。”
李安跑出去没多久就被他们给找到了,他们想不到这个人还能活着回来,便逼问关于秦枫的情报,
但也想不到这个人的嘴极其硬,一个字都没有透露,活像一条泥鳅,命格也如他的嘴一样,在三个人的围攻之下断一臂逃走了,
秦枫没有再看那个人一眼,默默向山下走去,
陈淮安看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感觉似乎变了些。
往着徐州地界一路北上,景象倒是祥和了许多,不似冀州边关的肃杀,
虽是在官道上赶路,倒也能看得见外面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再往前出了辽东郡,进入胜州,就离都城长安不远了,
恰好前方有一处小酒肆,店旗上有名“醉西风”
距离车队入徐州已经过去了两三天的时间,越发入北,在这入秋时节,迎面西风阵阵寒意,有一口烈酒暖身再好不过,
秦枫马车久坐,身体有些吃不消,正好前面就有一处酒肆,出去走动走动总是不错的,便探出头来问道:“陈将军,可否稍作停顿讨一口酒喝?”
陈淮安也知将士一路劳累,故而也是顺水推舟,命将士们停马准备休整,
老板娘那可真是乐开了花,瞧这一大帮人,就算只是喝一口酒,那也是好些银子,
大秦百姓民风彪悍,见是官军其实心里面也没有多怕,这些东西见惯多了,莫说其他,在这官道附近往来也有千八百的大人物了,
老板娘年过半徐,该少的地方是一点不少,该多的地方是一点不多,那是极为高兴的迎接顾客,
见是一个年轻人,虽是黝黑了些,可模样还算俊俏,那更是笑得灿烂,总比那些个肥头大耳的老爷好多了,
老板娘沉甸甸的胸脯压在秦枫的肩膀,笑脸洋溢的带往酒桌,“公子是准备喝口酒?还是要弄一些饭食?”
秦枫坐在桌前,手绕青丝毫不掩饰盯着老板娘的胸脯说道:“准备一些酒就可以了,倒是想尝一尝半老徐娘的味道。”
老板娘倒不在意这些个,大家公子岂是会看上自己这农家妇女,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奴家心里面是一万个愿意的,公子旁边那个美人儿可比妇人耐看得多了。”
江燕盯了盯自己的胸脯,耸了耸肩头,倒也是沉甸甸的,一把坐在秦枫旁边抛出眉眼笑道:“公子这不是风趣得紧嘛,怎的就不愿意多看奴家两眼呢?”
陈淮安一脸鄙夷,与将士坐在另一桌,探水房三个高手没有入座,随便找了一处地方站着,
秦枫没有理会江燕,而是盯着旁边一桌的两人,一人粗糙汉子的模样,背上有一根缠丝棍,另一人白发中年男子,腰佩双刀,一短一长,
两人注意到了秦枫的目光,粗糙汉子咧嘴一笑,举起酒碗一饮而尽,中年男子则是轻轻一笑,微微抿了一口酒,
便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两人不作停留,起身牵马就往官道走去了,
一个庄稼汉子回来,刚刚放下手中锄头,老板娘就破口大骂:“怎的回来那么慢,是不是又去看哪家小娘子了?没看见老娘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吗?”
庄稼汉子立马来到秦枫面前添酒赔笑道:“公子莫见怪,咱这乡下人不会说啥好听话,就会瞎嚷嚷。”
秦枫笑着摇了摇头,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老板娘抱着两坛酒店里面出来,放在陈淮安的桌上后,气冲冲的揪着庄稼汉子的耳朵,“就你话多,莫打扰了公子的兴致。”
庄稼汉子也是没有责怪,乐呵呵的进店里面为将士们取酒去了,
老板娘则是坐在了秦枫的旁边,胸脯压得桌子都晃了晃,双手托着脸说道:“看到公子的模样,倒是想起了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儿子了。”
“咱这小老百姓家,也不求儿子能有多大成就,只希望他平平安安,想不到居然瞒着爹娘去了边关参军。”
秦枫放下酒碗,听着唠叨,不假思索说道:“年轻人总觉得外面的世界才是最好的。”
老板娘听不懂这些道理,倒也觉得年轻人风趣,至少不是那种只会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色胚子,还只是有贼心没贼胆,
大秦治下律法严苛,触法不论王公贵族,皆以律法处之,倒也是给了老百姓一个安居乐业,
一对爷孙走入酒肆,小女孩也不怕生,拉着瞎子爷爷寻了一遍见没有地方坐下,眼巴巴的盯着秦枫,
因为老板娘进店里面帮忙去了,座位上只剩下秦枫与江燕,正好空出两个位置,
秦枫微微一笑点点头,示意小女孩可以来这边,
小女孩高兴拉着爷爷过去坐下,盯着江燕的胸脯看了两眼,又低下头看看自己胸前少了两斤肉,
不甘示弱颇有一番大侠豪气抱拳对着秦枫致谢道:“多谢哥哥公子。”
老人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亲昵道:“公子莫要见怪,你这小妮子,怕以后是嫁不出去了。”
小女孩顿时就不高兴了,嘟囔着嘴想了好久一会说道:“本女侠可是要闯荡天下的,才不在意什么儿女情长,还有女侠的脑袋摸不得,爷爷也不行。”
老板娘拿着一壶茶水出来放在桌上,“今儿老娘高兴,请你们一壶茶水。”
小女孩给爷爷倒了一碗茶水,又给秦枫与江燕添了一碗,紧接端起茶碗,“本女侠还小,爷爷说过不许喝酒,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秦枫乐呵呵看着小女孩两条羊角辫,觉得这小妮子挺有趣,时间耽误得已经差不多了,“小女侠够爽快,不过我可得继续赶路了,咱们后会有期。”
小女孩也不在意,自顾自豪爽的饮茶,
陈淮安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转而率八百骑卒上马开道,
老板娘热情的将秦枫一行人送走,走到爷孙俩面前摸着小女孩的小脑袋问道:“两位可还要一些吃食?今儿不收钱。”
小女孩摇晃着两条羊角辫说道:“爷爷说过不吃嗟来之食。”
老板娘笑了笑,不理会小孩子说的那些个道理,拿来一些甜点糕食,“小妮子,吃饱了肚子才是道理。”
老人握住小女孩的小手摇了摇头,笑意和蔼,面向官道方向,
十载算计,谋天下大势,秀木归北,大秦风起,
“罪臣公孙谨,拜见殿下。”
——————
徐州官道尽头,粗糙汉子望着官道,操着一口南唐音,“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中年男子迎风不语,手按刀上,默默上前一步。
陈淮安远远看到两个人的身影,勒马而停,静待观望,
中年男子低头缠绕白丝,嗓音尖锐:“该是你我上路的时间了。”
拔长刀直撞玄甲骑军,粗糙汉子紧随其后,
陈淮安临危不乱,一骑当先率四百骑军冲阵,剩下四百骑军与四位探水房高手护在马车周围,
粗糙汉子当先对撞四百骑军冲锋,挥棍力拔千钧,扫过骑军一大片,独自斡旋四百骑军,中年男子掠阵而过直奔马车,
陈淮安也被这般力道暗自震惊,也只此而已,紧接命骑军将粗糙汉子困在阵中围剿,后面骑军掷矛周旋,相互换阵轮攻,不予丝毫换气机会,
阵后四百骑军冲锋阻截中年男子,四位探水房高手则是藏在骑军当中伺机而动,
中年男子面对四百骑军的与四位探水房高手的合力围攻没有恋战,他不是为杀伐对阵,而是为了取人头颅,那个大秦稚子的头颅,双刀齐出抽身出阵,斩破马车,
秦枫安然自若,抬眸与中年男子对视,年轻人没有惊慌,静静坐在那里,
苏云深一杆长枪穿插而入,石解与常于乐两侧围攻阻击,江燕在后助力,四人挡在秦枫前面,
中年男子空中躲过四人的进攻,落地再出刀,身后四百铁骑阵阵汹涌,时机不可错过,直撞眼前四人,
石解与常于乐对视一眼,两道身影掠地而起,江燕甩鞭将秦枫缠住往后逃遁,
一杆长枪突出中年男子身前,差一寸入身,苏云深长枪游动,三人不予任何脱身机会,
中年男子气机澎湃,双刀起势,卷地滚刀,大喝一声:“你们找死!”
三人合力再战阻拦,却是被重伤击退,中年男子破开三人的防守,直奔秦枫,
江燕走出年轻人身前,解下发箍,回头撇了撇嘴说道:“姐姐也不差。”
秦枫摇了摇头,紧握佩刀,那一抹身影早以落在尘土,
中年男子不曾停留半分,举步而起,不料有一只手拉住自己脚踝,江燕用尽了全部气力喊道:“快跑!”
刀影落下,那只手如枯叶滑落,染红了一道秋风,
苏云深怒起握枪再去,自遇见她,动心于止,不曾言语半分,这个江湖武夫不要命的出枪,
四百铁骑绕过秦枫周身,年轻人就那样站在阵中,听声马蹄嘈杂,
陈淮安双戟压住粗糙汉子,四方铁骑出矛穿过其身,粗糙汉子握棍不退,这个南唐汉子不知如何就笑了,
他的心跨越了中原,到了南唐一处田园地间,一位小娘子听着窗外雨声点点,她有些想他了,
小娘子拖着病重的身体做了最后一餐饭食,血染红了手帕,梳妆对镜贴花黄,轻轻说道:“我们来世再见。”
粗糙汉子抱住穿身数矛,以最后气力拖住骑军脚步,他有些想她了,
汉子力竭而亡,跪南背北,沉沉低下了头。
陈淮安策马率四百骑军反身,四百骑军迅速展开阵型回守,
苏云深毫无章法的疯狂进攻没有对中年男子造成任何伤害,若是脱不得身,四百骑军已是冲锋而来,可就再没有任何机会了,
中年男子气机再涌,双刀绞断枪头,长刀直入苏云深胸膛,想要以此脱开身,料不到这个武夫是真的不要命,
苏云深一手抓住长刀,身体顺着长刀直上,一手握住断枪甩出,重重一击将中年男子击伤,四百骑军顷刻间将其围住,不给任何遁走的缝隙,
苏云深拖着濒死的身体爬到江燕旁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他喜欢她,自第一面见到起便是,
也是因为她才入了探水房,不能长相厮守也好,一同去更好,他握着她的手,不觉此生有憾。
中年男子在四百骑军阵中,鬓发凌乱,满头白丝飞舞,
秦征天下,战争乱世,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而他宋照梦只不过其中一个,想起了那个大隋龙椅上的男人,给了一顿饭食,给了一处定所,当他知道要去杀一个大秦皇子,要去送命,他没有任何犹豫就来了,
陈淮安率四百骑军再压阵,八百骑军一同围剿,宋照梦站在阵中仰头望天,不欠了,
数支长矛穿身而过,双刀落地,他展开双臂欣然接受,站在大秦的土地上,死而不愿倒。